許子臾突然輕聲開口,「溫桓……」
她並沒有轉過頭來面對他,但她知道,任何地點、任何時刻,只要地呼喚他,他一定會給她回應,那總是讓她的心漲滿幸福的安全感。
「嗯?」听見她出聲,溫桓暗中吁了一口氣,輕聲問︰「你還好嗎?」她以很低的音量說︰「你會覺得我很可怕嗎?」
「子臾?」溫桓以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之後便朝前方注意著路況。他為她突來的話皺眉。
「接到親生母親車禍去世的消息,我竟然一心只想確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而在葬禮上確定是真的了之後,竟在心里一直說太好了、太好了……我想,我真是個很沒有人性的人……」許子臾的口吻中沒有任何高低起伏,仿佛只是訴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沒有人性的是你母親!溫桓在心中回答她,卻沒有將話說出口。「沒有人會怪你。」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許子臾猛然轉過頭來看著他的側臉,她的聲音中浮出從未有過的尖銳,「你呢?你怎麼看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你會不會不再愛我了?」
她突然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個極端自私的人,她慶幸那個會傷害她而她不敢抵抗的親人已自人間消失,但她非常、非常害怕她最在乎、最愛的男人,會輕視她、疏離她、不再愛她……
溫桓並沒有立即出聲回答,他將車駛到路旁完全停妥後,才雙眼炯炯地轉過來面對她。
他的聲音很低沉,態度嚴肅,慢慢地說︰「許子臾,你給我听清楚了,今天就算你殺人放火,我都愛你,甚至,你殺的人是我,我也還是永遠愛你,這樣你听懂了嗎?」這個呆子,腦袋里裝的到底是什麼?答案那樣明顯的問題,虧她還這麼激動的問出口,唉,實在是舍不得罵她笨,可是她……有時候還真有點笨!
許子臾望著溫桓的眼,愣住了,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听、懂、了、嗎?」溫桓一字一字地再問一遍。再不懂,他可是要把她抓起來打了。
許子臾仍沒有出聲,但熱淚卻一顆接著一顆,滾滾地涌出她的眼眶。
「你听懂了嗎?」哎,真可憐,讓人看了好心疼。溫桓又問了一遍,但這次的語調變得極其溫柔,像是要揉碎她的心房一般。
許子臾垂下頭,聲音斷斷續續地哽咽著,「我听懂了……我听懂了……我听懂了……」他是她的愛人,也是最親近的朋友!她的淚水像兩股泉水一樣不斷流下。
溫桓又嘆又笑,伸出雙臂擁抱她。
他想,雖然很可憐,但他終于看到她大哭時的樣子了,下次要找個機會呵她癢,讓她忍不住炳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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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溫,就你一個人?小魚呢?」小柳見溫桓一個人出現在他們固定聚餐的餐廳,納悶地問他。
「一定是又被惡婆婆搶走了。」林雋招來侍者準備點餐。
「哼。」溫桓輕哼,答案不說自明。
「老溫,經你積極‘努力’,你那只魚的肚子里不是已經有‘烏魚子’……嗯,該說是‘溫魚子’了嗎?小魚怎麼還不肯給你個名分?」小柳哪壺不開提哪壺地故意刺他的痛處。
溫桓怎麼也不肯讓許子臾到柳氏醫院做產檢,偏偏要到他們的競爭對手吳氏醫院去做,讓小柳感到極度不平,當然得在口頭上報復一番。
「哼!」溫桓凶惡的瞪他一眼,仍只是不答僅哼。
「有啦,惡婆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巴不得能早點名正言順的‘虐待’小媳婦,還有她那未出世的金孫,所以天天熬湯炖雞的往老溫的住處送,以期能感動小媳婦那顆金剛鑽般的心。」惡婆婆是溫桓的母親自己說的,但誰都知道她疼愛許子臾比疼愛溫桓還要多幾分。
林雋繼續笑著說︰「老溫娶不到老婆的不爭氣,經過惡婆婆的四處哭訴,在我們親族內已是赫赫有名了。」溫桓的母親唱作俱佳,可媲美好萊塢任何一個超級巨星。
想起母親的數落,溫桓就一肚子氣,但他最氣的,還是母親老霸佔他與許子臾的相處時光。
說什麼沒有生女兒是她這輩子的遺憾,所以要和小媳婦長時間相處……可惡!連晚上還要和小媳婦一起睡?
「砰!」溫桓氣急敗壞的猛捶桌子。
「喂,老溫,你克制一點。」小柳提醒他正身處優雅的高級餐廳中。林雋朝四周投射而來的目光回以一抹帥氣的微笑、尤其是針對女客。
然後他問道︰「老溫,小魚家里的事……呃,應該算是解決了,那她到底還固執什麼?她的堅持實在令人納悶。」
許子臾的心結,小柳與林雋或多或少已由溫桓口中得知。
小柳也說︰「既然已沒有阻礙她的癥結,那她為什麼還是不肯對你點頭?」
溫桓嘆了一口氣,「她說,或許哪一天,我會突然對她看待她母親的無情感到失望,所以要我再多做考慮。」
「小魚這麼鑽牛角尖?」小柳皺皺眉,「看來她母親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
「但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懷孕的事實沒令她產生動搖嗎?」林雋問。
「有。」溫桓面色一轉,喜孜孜地說︰「她說過不能委屈孩子。」他投給林雋一個感激的眼光,謝謝他當初提出「奉子成婚」的主意。
「哈哈,說來說去,老溫你最後可能仍不是靠你的真心抱得美人歸啊!」小柳奚落宣。
溫桓說得可憐,「唉!只要她肯點頭,我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還有,她……」
「還有?」林雋與小柳同時瞪大眼。
溫桓更加可憐的說︰「她老是說她放心不下那幾個室友沒人照顧,動不動就要往她以前的住處跑……」
「什麼呀,這也要她來操心?她是他們的老媽子嗎?」林雋大翻白眼,一臉受不了的模樣。
「其實事情很好解決不是嗎?我記得小魚的室友是兩女一男,想辦法替他們找個對象,讓該娶的娶、該嫁的嫁,讓小魚往後再也沒有理由和借口不就得了。」小柳說出他的建議。
「是呀,我也知道,」溫桓笑得爽朗,但眼神里閃動著詭譎,「所以今天我請客,你們盡量點菜。」
「呃?」小柳感受到他的不懷好意。
「老溫,你什麼意思?」林雋也覺大事不妙。
「小柳,你妹妹不是還沒有對象嗎?」溫桓記起小柳的妹妹也是怪人一個,怪人和怪人之間,或許有契合的地方。
「少打我妹妹的主意!」小柳難得地出現臉紅脖子粗的樣子。
林雋投給小柳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老溫,你還真是狗急跳牆,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了。」他裝出大善人的神情道︰「你就饒了我們,小魚室友們的對象,由我和小柳來負責陷害其他人,好保障你一輩子的高枕無憂。這樣對你,我們算是夠朋友了吧?」
「就等你這句話,謝了!」溫桓咧嘴笑著,一臉得逞的表情,他突然胃口大開,心情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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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子臾認為她需要喘口氣,溫桓的親人對她大量熱情的關愛,讓她有些消受不了。
如同往常一般,她穿著白步鞋,將布背包背在身上。因為溫桓不許她懷著身孕還騎腳踏車,所以她搭公車回到她的心靈淨土——舊公寓的住處。
她走過依舊廢置的管理亭,越過依舊沒有栽植什麼草木的中庭,進入B棟的樓梯,一階一階慢慢往上走。
很久以前,她曾在心里抱怨過這棟公寓為什麼沒有電梯,害得她總是要花好多時間上下實為六層樓高的五樓。但久住之後,漸漸的,她的腿力增加,體力更好了,她又變得喜歡這棟公寓沒有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