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害怕?」溫桓看許子臾直盯著別人縫她的皮肉,既不哭泣也不顫抖,甚至還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地問。
「會。」她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醫師的動作,病態地希望他別縫得太快。
「會你還看?」不懼血肉模糊場面的女人溫桓不是沒見過,但他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呆呆的瘦弱女孩,竟也頗好此道?
「很有趣,不看好像有點可惜。」又不是天天能看見這種畫面,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怕歸怕,還是禁不住好奇心。
小柳結束縫合的工作,在她手臂施打消炎及破傷風針時,她看著針頭刺進自己皮膚的那一刻,嘴角彎起近乎微笑的弧度。她是不是有成為殺人狂的潛質呢?許子臾越想越覺得好笑。
溫桓心中暗叫一聲槽。
因為這個女孩微笑的側臉似乎引起他的興趣,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皺眉,感到些許懊惱。那就像是走下階梯時沒料到還有最後一階,一腳踩空嚇了一跳,心頭怦怦直跳,一時難以平復。
他再度用力擰眉,想甩掉心頭那種奇異感。
「喂,你可以聯絡到家人或朋友來接你回家吧?」溫桓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有她存在的地方。
許子臾至此終于將眼光移向溫桓。她的眼神有片刻迷茫,使她看來顯得脆弱,溫桓心頭一震,幾乎要收回剛說出口的話。
「可以。」許子臾回答的語氣很堅定,打消了溫桓原本想改口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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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雋,你該死的跑去哪里了?我在門口等了你五分鐘!」
溫桓一跨進車內,便是一陣破口大罵,像是要把他煩躁的情緒全發泄在林雋頭上。
「還能去哪里?我臨時找不到看起來像樣的手工洗車店,只好去汽車精品店買去污劑,然後自己動手清理。」林雋無辜又無奈地回答,「剛剛那個小妹妹弄了我一車的血,不先做處理,等血跡透進椅墊怎麼得了?我剛才是強忍住,才沒將那個血流不止的小妹妹丟下車……」他叨叨念念還想繼續發牢騷。
「車奴!」
溫桓總是搞不懂林雋那種愛車成痴的喜好從何而來,不過是一種代步的機械,每天照三餐又擦又拭就算了,但林雋竟還會三不五時對一堆鐵片說話,在他眼里,那簡直是一種瘋子才有的行徑。
「老溫……」林雋忽然發現了什麼。
「嗯?」溫桓沒好氣地應聲,希望林雋別再羅嗦,那套應該對鬼車子付出愛心的大道理,他可受不了。
「那個小妹妹一拐一拐的,好像是要走去公車站牌那里等公車。我們要再度發揮童軍精神嗎?」林雋瞧許子臾的傷處包扎得干干淨淨的,應該不會再污染他的愛車,所以浮現出人性的光明面。
「不要!」溫桓像是見到洪水猛獸,低聲吼著,「快開車!」
不要就不要,他們今天也算已經日行一善了,但這家伙有必要這樣慌張嗎?林雋納悶極了。「剛剛在小柳那兒發生什麼事了?那個小女生咬了你嗎?」
「少羅嗦,快開車!」
再不離開,他就會克制不住自己再去管那個女孩的閑事。咬他?那倒還好,他擔心的是別的事情。溫桓索性閉上眼,不再看許子臾扶著公車站牌搖搖晃晃的可憐模樣,只可惜他的視力優良,方才那一瞥,已看得仔仔細細,那一幕已清楚地印在他腦海里。
「你答應送給曉陽的花怎麼辦?那小表不許我們的助理代勞,指定非得我們親手買不可,說什麼那樣才有誠意,那我們……再回剛剛那條花店街?」林雋與溫桓既是姻親,也是同事。
林雋心中打定主意,稍晚要撥個電話給小柳,問清楚溫桓和那個小女生在醫院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那條街才有花店,沒別的地方可去?」溫桓沒好氣的問。
他暗自決定,一年內絕對不再經過那條花店街,就算需要繞再遠的路都一樣,免得又看見那張呆呆的小臉……
第二章
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看漫畫書?
非假日的下午,租書店來客不多,許子臾坐在櫃台後的高腳椅上,翻開一本畫風細致的漫畫書,試圖探索漫畫的迷人所在。
努力地翻閱了兩頁之後,她放棄了,因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理清漫畫格式的順序,東一格、西一格,上一個對話圈、下一個對話圈,她實在找不到它們之間的連接點。簡單的單幅漫畫或是四格漫畫,她還能依著次序看下去,但需要「靈性」體會情節的漫畫,她硬是沒法樂在其中。
今天的打工她遲到了,葳妮的朋友等著她來代班等得很火大,看見她出現在租書店門口時,臉可說臭得發綠,還好她提得出自己會遲到真是不得已的證據——裹著紗布的小腿,再加上好聲好氣的低頭道歉,才換來對方稍霽的臉色。她松了口氣,慶幸著這份每過一陣子就會出現的打工機會沒有飛走。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許子臾瞄一眼坐在沙發上看漫畫的初中生,已經習慣他每隔幾分鐘便會突然冒出的笑聲。剛開始,她還會被他突來的歇斯底里狂笑嚇一跳,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她想,這個初中生會不會是蹺課偷偷跑來租書店看漫畫呢?過去幾個鐘頭她不時望向店門外,街道上沒有看見穿同款校服的學生,她便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接近傍晚時分,天色逐漸暗下來,許子臾打開招牌燈的開關,再瞟了一眼依舊捧著漫畫的初中生。
她心想,今天的生意真清淡呀!整個下午除了幾位丟了還書就走的顧客,就她一個人待在這兒听著那個初中生突如其來的爆笑。她望望牆上的鐘,計算著他已經看了幾個鐘頭的漫畫。
小心翼翼地自高腳椅上下來,許子臾左手捧著客人歸還的一疊漫畫,右手扶著書牆,一小步一小步地尋找著成套漫畫的放置處。
視線掃過一排排的漫畫,她心底不經意的浮現出中午的那場意外。
她小腿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是她撞到那個溫先生後摔下車時傷的,還是她被他連車帶人甩到騎樓下時傷的?
不過,無論如何,人家也是好心救她逃離呼嘯的卡車輪下,所以就算是因他的粗魯動作而受傷,也好過被卡車輾過去吧。
許子臾慢慢地走到一排書架與書架所圍起的空間。
她想起,那位溫先生生得黝黑,長得十分高大,穿著翻領的米色薄襯衫和大地色系卡其褲,他的褲子被她腳踏車上的鐵絲勾破了一個大洞,他好像還受傷流血了,但她不太能確定,他褲管上的血跡其實會不會是她的呢?
不知道為了什麼,她幾乎已經忘了開車的林先生和替她治療的柳醫師兩人的長相,卻意外地牢牢記得溫……寰?還是桓?他的名字是哪個字她不清楚,但她記得他有一雙濃濃的眉、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眼、直挺的鼻、薄卻略寬的嘴唇……呵,虎背熊腰的他真像個衣冠楚楚的流氓呢!
「啊,找到了。」
許子臾終于找到手里成套漫畫的擺放處,她彎下腰想將書擺回書架上,但受傷的腿一時吃痛令她滑了一下,手里的書沒拿穩散了一地,她也跌坐在地。
「好痛……」
一時之間她不曉得是腿傷比較痛,還是臀部比較痛。她一手撐地,一手揉著臀部,眼楮看著小腿上的紗布,她有些擔心上頭的縫線繃開了。
醫師給了她三天份的止痛藥,到租書店後她吃了一包,之後覺得有點昏沉沉的,也有點困倦想睡,使得原本動作就不快的她,行動更是遲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