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疑惑不解。「什麼狀況不好?」
「我結婚了,雖然和對方的感情不好一直是分居的狀態,但我們還沒離婚。」顏詠青學他把腳抵在前方的椅背上,垂著眼。「所以我沒有什麼資格好要求你。」
這幾天相處,感覺顏詠青又回到他身邊,他們之間有很多默契是外人無法了解的。現在,她卻把已婚的身份拿來當作擋箭牌!沒想到她對愛情如此卻步,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她曾有義無反顧的勇氣。侯歇無話可說,沉默起來。
她體會到兩人迅速蔓延的情感很特別,所以她更想對侯歇坦白。她以為侯歇的沉默是對她已婚的身份感到驚訝,卻不知道他其實是在自責。
氣氛變得很低沉,顏詠青擔心誤了侯歇,還想站在他的立場點醒他,緩緩說︰「不是說藝術可以直搗人心嗎?像你這種會畫畫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你不要錯把感情寄放在我身上,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你,我嘗試過,但最後要是失敗。」
侯歇的心隱隱作痛,垂著眼不願意看她。他們之間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憂傷,只能感覺巴士移動輕微搖晃著他們。隔了許久,他淡漠地說︰「我不在乎。我沒有要你付出什麼,如果你堅持,我甚至可以和你當自由的戀人,你知道的,就是那種波西米亞風,我可以讓你自由來去。」
還說什麼自由,侯歇不顧一切緊緊握住她的手,緊到但願他能一直牢牢握住她。
顏詠青發出一聲輕柔的嘆息,想勸他別浪費感情了。「你的聲音和他很相似,所以我一直——」
「別說了。」硬聲截斷她的話,他不想听這個,這不是他想踫觸的話題。
「有時候,甚至你的背影也和他很像,這樣下去對你不公平——」
「我不是說別說了嗎!」侯歇粗暴地制止她說下去,向來溫柔的眼眸充滿狂熾的怒火。他非常生氣,而且他的怒火並非針對顏詠青,而是在氣另一個自己。
顏詠青緘默著,感覺手被侯歇牢牢握著,都被握痛了。
半響,侯歇漸漸平息怒氣。顏詠青看著窗外的景色,發現他們坐過站了,急忙站起來按鈴,拉著侯歇匆忙跳下車。
顏詠青和侯歇只好往回走。原本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到了小徑的岔口,他們分別選了不同的路,她閃現慧黠的微笑,扯著他的手說︰「你又知道我家在哪里了?」
「不去吃飯嗎?」他指著前面小徑坡道上的一間餐廳。
「那間很貴。」顏詠青指了指她家的方向,「那里有間咖哩店連印度人都喜歡吃,要不要嘗嘗看?」
「好。」
侯歇跟著顏詠青走上小徑階梯,石板路旁的青藍色街燈早已亮起,小徑窄到兩人同行就會踫觸彼此的肩膀。最後他們停在一棟石牆砌成的建築物前,顏詠青拿出鑰匙開門,侯歇四處張望,不見餐廳的招牌。「咖哩店呢?」
顏詠青回首睨著他,微笑說︰「你不知道我會做印度人都喜歡吃的水果咖哩飯嗎?」
「是喔。」侯歇走上前,跟著她進入建築物里。「你怎麼會認識印度人?」
「我同學里有印度人。還有我煮的意大利面連意大利人都喜歡吃。」顏詠青手藝很好,只要是雙手能做的她都可以做的很完美。
「你會做外星人喜歡吃的嗎?」取笑她。
「電影里外星人老是喜歡吃地球人,要是外星人餓了,就把你推出去給他們吃,還不簡單。」
建築物的樓梯非常窄,驀地,侯歇笑著扯住她的手要她停下腳步,她站在高一階的台階困惑回頭看他,他們目光相對,他忽然將她的肩膀抵在牆面,宛如試探地輕柔吻了她的唇。
非常輕柔的一啄,緩慢分開之後,她垂下黑長的睫毛,然後抬眼凝視著他,眼眸深處有著無法隱藏的感情。侯歇將她垂落臉前的一繒卷發拔至耳後,凝視她清麗月兌俗的臉,以手指撫模她的唇瓣,她緩緩團上雙眼,他情不自禁深吻著她。
唇與唇間不留任何空隙,他盡情吸吮她甜美的氣味,如此熟悉,讓他在多年後仍貪戀著,他的舌頭挑逗鑽進她的口中,踫觸到她圓滑的舌環,微笑浮現在他的眼底。
許久,侯歇貪戀流連,始終舍不得結束這個吻。
顏詠青緩緩張開眼楮,迷蒙困惑瞅著侯歇,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他喚醒,一股熱烘烘的熱流在心底漫開,她幾乎忘了濃情密意去吻一個男人竟是這樣甜美的感覺。
結束浪漫纏綿的一吻,侯歇盯著她問︰「連吻也像他嗎?」
侯歇嚴肅起來。他並非刻意想擾亂欺騙顏詠青,他在認真思索他們的未來,如果顏詠青回答是,就算難以面對他也得向她吐實,他實在沒有繼續欺瞞的道理。她的心如此敏銳縴細,真相遲早會被拆穿,他絕不可能瞞得了她。
然而說到底,侯歇仍不明白顏詠青的心情。
她對關楠星執迷不忘並非源于狂愛,而是無法制止的瘋狂恨意。多年來理智規勸她原諒,恨關楠星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但她根本無法做到。
激情和絕望是兩條殘酷的繩索,緊緊捆綁著顏詠青,以至于她的心崩解塌陷只剩空殼。
顏詠青非常了解,恨不是愛的反面,是愛到底之後的絕望。
她淒慘地笑了,非常脆弱地說︰「過了很多年,其實很多甜蜜的小事幾乎快忘光了,我記得大部分是比較殘酷的部分,我對他念念不忘,並非愛他,而是因為我恨他。」
像一本書被定格在多年前的那一頁,時光流逝,顏詠青的外貌從青春月兌變成水清麗亮眼的女人,但她的愛情卻沒翻頁,始終停留在被拋棄的那天,或許這一瞬間,她感覺侯歇有魔法能悄悄移動那看似被詛咒的一頁,即使那翻頁的速度異常緩慢。
‘我恨他’這三個字讓侯歇听完臉色慘白陰郁。他這麼努力想讓她快樂,真的不想面對她的恨,所有勇氣如刺鯁在喉間讓他無法吐實。他很清楚是自己把自己逼向形勢險惡的峽谷,現在說與不說真相都不行。
他以為換張臉、換個表情,就能順利和顏詠青重新開始嗎?他要怎麼抹去她對關楠星的恨意?主算決心隱瞞真相,完全擁有畫家侯歇的新身份,過去的陰影還是宛如鬼魅不斷糾纏阻擾他們。
一切的關鍵,必須回溯至多年前,屬于他們那段青澀時光。
第4章(1)
從破曉到黃昏,一日過一日,侯歇還是沒有想出一個完美的辦法。
要如何在不傷害顏詠青的情況下對她吐實。
讓她知道侯歇就是關楠星,她會有什麼反應?震驚、失措、痛苦、悲傷,以致避不見面,她不會輕易原諒他的,那麼……
隱瞞她吧。
唉,不管是後來的侯歇還是之前的關楠星,他的個性都是需要有人在背後用力推他一把,否則他會猶豫不決,心陷入兩難。
從國小到高中,顏詠青都是學校的資優生。除了學科優異之外,她很小就表現出在美術上的才華。國中華業,她憑著優異的成績進入高中,在高二那年已順利甄試上國立大學工藝設計系。
然後,她和他相遇了。
資優生的顏詠青陷入狂戀,卻引發嚴厲父親強烈反對,素來唯唯諾諾的母親站在父親那邊,完全不願支持她。家人的不同意反而激起顏詠青更加叛逆,暑假期間不斷夜歸的她被懲罰禁足,于是她決定逃家,不顧一切要和關楠星私奔。
熱戀的他們無法承受那種相思的煎熬,無法一天不見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