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我說你這個小撿飯的,才不過幾天,就和你家二師兄變得這麼樣甜甜蜜蜜,還不知羞的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你是忘了‘害躁’這兩個字該怎麼寫嗎?」
撿飯兒被這戲謔的聲調給驚得倒吸一口氣,馬上就急急抽回讓傅隱睿牽握在掌心里的小手,既羞且慌的回過頭去看看這語帶譏誚的人究竟是誰。
「啊?原來是你!你這個討厭鬼羊尾巴,討厭、討厭!你差點要嚇死我了啦!」撿飯兒看清以雙掌托著下巴蹲在牆角的人之後,又笑又怒的沖過去要捶打她。
羊尾巴快手快腳的跳了起來,閃過撿飯兒的攻擊,嘴里還嚷嚷著︰「喂喂喂!小撿飯的你可別沖動呀!我這身破爛骨架子若教你當真使勁給捶著了一拳,可是會連心肝肺都吐出來的哪!你行行好,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拇指輕輕滑搓過空虛的掌心,傅隱睿微擰眉心,對于撿飯兒情急之下的舉動感到薄怒。
驚覺背後的人身上傳來一股不豫的情緒,撿飯兒連忙停下與羊尾巴的嬉鬧,轉回身緊張地睜著一雙小鹿眼踱回傅隱睿身邊,還怯怯地伸手輕扯他的衣袖,臉上淨是一片希望他散去怒氣的無聲乞求。
瞧見撿飯兒這副小可憐模樣,傅隱睿頓時覺得異常不忍心,也發現到自己不知道為了什麼,竟突然變得這樣孩子器量。
他釋懷的輕拍扯住自己衣袖的小手,也柔和了方才抿直的唇線,以眼神告訴她沒事,並示意她可以繼續去和羊尾巴敘舊。
「嗯。」撿飯兒看懂了傅隱睿眼里所說的話,寬了心的燦開笑顏點點頭。
見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好似化解開了,羊尾巴這才放心大膽的將撿飯兒拉到一邊,壓低聲量探問著︰「說真格的,我問你,你和你那個木板臉二師兄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要好了?之前在風河鎮也沒見你們倆這般拉拉扯扯、眉來眼去的,怎麼才沒幾天就全是不一樣的光景了?說!是不是你把你們家二師兄給怎麼了?你是不是佔了他什麼便宜?」
「哎呀!」陰錯陽差的被說中了心事,撿飯兒難為情的掐了羊尾巴的手臂一把,羞紅了臉低聲的回答著︰「你在胡說些什麼啦!才不是像你說的那麼難听呢!二師兄只不過是要帶我回去當新娘子而已……是他先提起的哦,可不是我去纏著他硬逼他那麼說的……」她有些心虛地越說越小聲。
「哎喲!痛哪!你快拿開你的牛蹄子啦!明知道自己有一身莫名其妙的蠻力,還動手動腳的,是想把我的手臂摔斷嗎?」羊尾巴呼痛,停了一下又說︰「哼哼,我才不信你說的話哩!你這小撿飯的瞧起來正經乖順,但從小就一肚子詭計,一定是你使了些手段逼得你二師兄不得不就範。喂,你是不是把人家給吞了啊?」她滿臉不信任地瞅著撿飯兒紅透的小臉,手心使勁撫著方才被瞬間掐瘀的手臂。
她猜的幾乎是完全正確了。
撿飯兒面紅耳赤、羞窘難當,情急之下又揮出手拍向羊尾巴的肩頭,要她住嘴別再說了。
「嘿嘿!還好我閃得快,否則真讓你打著了還得了?怕不整副肩架子都掉下地了。瞧你這麼慌,是做賊心虛了吧?」
「快別再說這個了,你已經將那個鍋子鏟送回親人身旁了嗎?乞丐干爹呢?你不是說和乞丐干爹約好在這鳳吹鎮見面的嗎?」撿飯兒急急地轉了個不再讓自個窘昏頭的話題,還順勢舉袖扇了扇臉上的熱氣。
「就先放過你一馬,下回再好好的拷問你。」羊尾巴淘氣地對撿飯兒眨眨眼,又接著說︰「乞丐干爹早和我踫著面上鳳吹山莊的壽宴大吃大喝一頓了!但是左等右等,豬腳壽面吃了好幾盆,最後連飯後的漱口茶都喝了兩、三壺,就是沒等著你上門大鬧鳳吹山莊的那出好戲。後來幫里的一個弟兄送來了幫主要乞丐干爹盡速回幫的口渝,所以乞丐干爹留下我來等你便回幫里去了。我們哪里會知道你和你的親親二師兄正大搖大擺的在鳳吹鎮上逛市集哩!」說完,她還賊兮兮地用手肘頂頂撿飯兒的手臂。
撿飯兒假裝沒听懂、也沒看懂羊尾巴話里眼里挾帶的揶揄,對于沒能見到乞丐干爹的面,並向他老人家報告自己的終身已經有了歸屬,她心里頭著實感到有些悵然。
但是羊尾巴的話倒也是提醒了她,她還得上鳳吹山莊給公冶老爺子送賀禮呢!哎,不過就是和二師兄攜手同游鳳吹鎮的市集一會兒工夫,怎麼時辰過得這麼樣快呢?
「乞丐干爹有交代你什麼話要說給我听的嗎?」
撿飯兒轉了念頭地問著。
她心想,素來行事不拖泥帶水的乞丐干爹會特意囑咐羊尾巴留在鳳吹鎮等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轉告她知道的。
羊尾巴搔搔稻草般的亂發,偏頭想了想之後才答道︰「他老人家打啞謎似的要我告訴你,上鳳吹山莊後,別擔心那個公冶老頭會對你怎麼樣,也記得別理你們家那個臭老頭的胡說八道,那臭老頭的話要是能听,砒霜都能拿來泡茶喝了。」
「呃?什麼意思?就這樣?」撿飯兒滿頭霧水、滿臉疑問。乞丐干爹留下羊尾巴來就是要對她說師父的壞話?
「嗯,就這樣。」羊尾巴掐了掐撿飯兒的臉頰後繼續說道︰「干爹他老人家讓我告訴你這幾句話後就要我回丐幫去,所以我得出鳳吹鎮了,至于你動了春心想嫁人的事兒,我回去後會向干爹說的。對了,要你二師兄記得也下點聘金來幫里哦,好讓我們打打牙祭,嘻。」
說完,羊尾巴朝著站在對街的傅隱睿擺擺手,便一邊啃著剛剛在路旁乞來的半個饅頭一邊跑遠。
「撿飯兒?」
為了不驚動鳳吹山莊的其他人,傅隱睿攬著撿飯兒一蹬足,便翻進鳳吹山莊的牆內,想直接去找公冶行鳴本人。
但傅隱睿才松臂跨步往前探視有無守衛,再一轉頭眼前便已沒了撿飯兒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借以平息胸口的無奈和不安。
無奈的是,撿飯兒恐怕又不曉得跑去攬上什麼麻煩了。
不安的是,沒半點武功的她若是被鳳吹山莊的守衛發現了!豈不是會受到傷害!
呃,或許是守衛們會被她那股蠻力所傷害……
「啊,你別使勁,輕點、輕點,對對對,別使勁。」
「嗚嗚……」
「腿再張開點,你腿不張開點是不行的啦。」
「嗚嗚嗚……」
「哎呀,好痛哪!你昏頭啦?不留點氣力,竟然還有閑工夫咬我?」
「嗚……」
「別動哦,我來就好,喂!不是跟你說別動嗎?」
「嗚嗚嗚……」
「再忍耐一下嘛,就快好了、就快好了啦!」
「嗚……」
「你起身做什麼?躺好不要扭來扭去的啦!省點氣力!」
「嗚嗚……」
「好了、好了,你看、你看,就要出來了嘛。」
「嗚……」
月色昏黃,樹影微晃。
鮑冶翔鷲向父親說明今晚簡泛兒似乎不可能會來尋仇後,見父親要人請來山莊內的左右護法,準備要告訴他們有關簡泛兒尋仇之事純屬空穴來風,便離開廳堂信步走至花園,想厘清自己紊亂的心緒。
誰知他卻無意中听見花叢後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響,細听之下,淨是些讓他想人非非的婬聲穢語。
這花園的一花一草一木皆是他母親與花匠、婢女們親手蒔植的,豈容不三不四的下作僕佣玷污?公冶翔鷲瞬時也顧不得棒打鴛鴦會不會遭到天打雷劈!硬是撥開花叢要厲聲譴責那對不知廉恥的野地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