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站住!我要跟你決斗!」
天哪,又來了!她到底要向他挑戰幾百回合啊?她不覺得厭煩嗎?還是上輩子他欠了她什麼,所以這輩子專程來討債了?
其實這件事打一開始就很荒唐,從那個不幸的二月天里,當他匆匆忙忙要趕去「贖回」小弟時,因為太倉卒,不小心濺濕了大姑娘的白裘,又撞了人家的香肩一下下之後,這位美美的姑娘就緊追在他後頭不舍了。
「我要跟你決斗!」
「為什麼?」
「你把我的白裘弄髒了,又故意撞我,你還來問我為什麼?」
「對不起,我絕對不是故意的,請姑娘千萬見諒,姑娘的白裘我一定負責賠償,這樣呵以嗎?」
「當然不可以!我絕不允許你表示過你的輕侮之意後,就這麼輕易地放你走,我一定要跟你決斗以挽回我的尊嚴!
「可是我不是」
「少嗦!看招!」
天哪!這年頭真的變了不是?
泵娘家不好好待在閨房里刺繡捻箏,卻拋頑露面跑到外頭來到處找人決斗!
而這麼美若天仙的姑娘,看起來明明該是見了陌生人就低頭紅臉、囁嚅不敢言半句,可偏生又是造麼個刁蠻霸道的性子。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唉,好男不與女斗,他還是趕緊溜了吧。
「耶?怎麼喂,喂!你給我站住!神手書生,你不要逃啊,本姑娘要和你決斗喂,站住啊!喂,喂!虧你還是個成名武林的大俠,怎麼說溜就溜啊」
第一章
他一點也不想做什麼大俠,只希望弟妹少給他添麻煩就行了。
但是從他接下父職母責的那一天開始,弟妹就不肯放過他,每天至少奉獻上一樁麻煩讓他享盡焦頭爛額的「快感」。
不是砍了人家的果樹,便是欺侮了人家的小表,要不就偷東西,或是到人家店里頭搗蛋等等。
可這還是小孩子僅能惹出的「最大」小事,最令人頭痛的是,在他們長大之後,麻煩也跟著長大了!不過一身三腳貓見不得人的功夫,卻老愛自以為了不起的到處去惹是生非,明明告訴他們練武是要健身自保的嘛!
「路見不平,拔刀相叻啊!」弟妹辯解。
好,好,就算他們光明正大的理由去闖禍,可也要先惦惦自身的份量吧?干嘛老是去招惹一些自己惹不起的對頭,等搞不定了就回家來呼爹喊娘、呃、不、是求大哥救他們呢?
明明很火大,可他也不能坐視不管,總是他弟妹呀!所以他也只能在嘮叨一頓明知無用的教訓之後,在拼老命為他們擦。然後,莫名其妙的,神手書生的封號就落到他的頭上來了。
唉,這種擦得來封號不要也罷,听起來好象多了不起似的,其實只有自個兒知道,憑他這種不入流的貨色在高手面前不過小丑一個,又那配在汪湖上稱名道號哩。
好吧,至少他們懂得要避開連大哥也擺不平的對手,(真是叨天之幸)他才能保住五個頑劣弟妹至今一個不缺。
但是將來呢?
唉,頭疼啊!
為什麼他就得這麼淒慘呢?
探本究源、窮源竟委、追根究抵就是他那個出身武林的父規異想天開去娶了個書香世家的大家閏秀,又為了生活從了商。可生下的六個孩子里,只有他承繼了母親沉靜老實的個性,其它的都與父親一個樣,個個好動頑皮得不象樣。
這還不打緊,最可惡的是,制造這些麻煩的罪魁禍首卻在他十六歲那年就先後跟他揮手說再見,夫妻倆恩恩愛愛偕住西天繼續作他們的神仙眷侶去了。不但丟下十幾家金鋪錢莊讓他打理,還扔給他五個搗蛋鬼去頭痛。
至今十二年了,每每在他東奔西跑去巡視管理已經擴張一倍的生意之余,還得抽空南征北討去處理弟妹搞出來的禍端,偷得閑來才能抱幾本他最愛的書念念。可是每次也都看不上一頁就——
「大哥!大哥!」寒家老四!二十歲的仲書又一路嚷嚷著進書房里來了。
寒仲軒認命地放下書本並嘆了口氣。
「又是什麼事了?」
「那位美美的大姑娘又來找你啦!」
噢,天哪,讓我死了吧!寒仲軒哀嘆著垂下腦袋直搖頭。
逃了一百回之後,為了把這件莫名其妙的事作個了結,他終于和她「決斗」
了,可這下就更慘了!
「好,你贏了!沒關系,下次再來,下次我一定能贏你!」
哭笑不得的他贏得實在霧煞煞,她明明沒有半點輸的跡象,可忽然間就投降了,連想故意輸給她都沒機會。此後,美姑娘找他的名目從「維護尊嚴」改為「雪恥」。最糟糕的是,每次他想要讓她劈一掌或揍一拳以結束這場長達三個多月的「騷擾」時,他卻反而莫名其妙、不小心在她身上落下一拍二撫,于是乎,這個「仇」就越結越大啦。
他真不懂,怎麼弄髒一件白裘、撞了人家一下下就能結下「這麼深的仇怨」呢?就這一點來講,他似乎比他弟妹還「能干」哩。
打鴨子上架的,寒仲軒一襲儒衫飄飄,再度來到莊院前的練武場,而對那位「仇家」。
憑良心說,他這位年歲不出二十的「仇家」可真是美得驚人,勾魂奪魄的大眼楮水汪汪的,蔥管鼻、菱角兒般的櫻唇,瓜子型的臉蛋兒白女敕俏美,一身淡黃色的緊身衣裙更凸顯她的身段兒玲瓏剔透、婀娜多姿。一眼望去,那股子韻味兒真是高雅飄逸極了,直像個仙子似的,讓人見了就忍不住要雙眼發直、口水直直流。
可只要她一開口——
「呆子!我以為你不敢出來了呢?」嬌媚柔女敕嗓音吐出來的卻是凶巴巴的語氣詞句。
人不可貌相啊,寒仲軒暗嘆。
「姑娘找寒仲軒不知有何指教?」
美姑娘——莫筱蟬美目一翻。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我又多學了幾招,所以來找你較量較量,一雪敗于你手之恥嘍!
知道多說什麼都沒用,這位姑娘年紀雖小,拗性可大得很,你不照她說的去做,她可真的會纏上你一輩子的。
所以,寒仲軒這次非常謹慎地準備好,欲北一上手就給她打到滿意為止,就算被她拿去半條命也無所謂。這樣事情總可以結束了吧?
可是才一交手——
一聲嬌呼加上一聲驚叫,兩條人影甫觸即分,姑娘滿臉怒容,一手捂著自己的胸脯,縴縴玉手指著寒仲軒︰「好,這次還是你贏了!下次,下次我非贏你不可!」
說完,姑娘就掉頭飛身而去,那種輕盈迅捷之態,足可名登一流高手之列,卻不知她手下怎生這等差勁?
直到姑娘連影子都不見了,寒仲書才回過眼來不解地打量猶自臉紅耳赤杵在原地發楞的兄長。
「大哥,怎麼你每次都要吃人家的豆腐啊?不是、頸子,就是腮幫子,這次居然連人家最忌諱的地方你都不放過?」
啞巴吃黃連的寒仲軒真是有苦說不出,他垮著臉瞪著自己的手暗忖︰明明是她自己湊上來讓我模的啊。
而剛踏出莊院的莫筱蟬卻險些笑破了肚皮,真是好可愛的呆子啊!
湘境南方近粵境有著一片無際的高地,既有荒疆大漠的浩瀚與雄壯,也有江南山水的細致與秀麗,而在一叢叢林木環繞中又有一片櫛比鱗次的房舍,幾座陡峭的峰巒綿延,翠綠蓊郁襯著白雲朵朵,越發顯得這處市集的超俗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