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股氣涌上,傅意湖說︰「喂!難道你一點都不會擔心我一個人在家嗎?」
「我為什麼要擔心?」手上整理著行李,但他的眼角余光始終注意著她。
什麼嘛?「你說你要完成我爸的托付,所以根本不管我的反對,擅自搬了進來。現在又擅自搬了出去,一點都不顧我的想法,一點都……」她低頭用力咬唇,遏止眼眶的朦朧凝聚墜落。
把話講完,把這兩個禮拜被忽視的不滿發泄完才準掉淚!她恨恨的警告自己。
深吸了口氣,確定不會再中途哽咽不能成語,她抬頭張唇預備將未說完的怨氣一口氣吐盡。
第一個字尚未逸出唇辦,即已被密密封住。
她愕愣,只能瞠大眼瞪著眼前的大特寫,腦漿轉瞬又變成一團漿糊。
「你很想我?」
他的唇與她保持著似有若無的距離,在張合之間,不經意的摩擦。
只要一張唇,她就會踫著他了,這樣的親密讓她心悸,一句話也說不出。
「非常……」長指劃過她紅艷的唇,「想我。」
他為什麼要突然親她?為什麼要用這麼曖昧的姿態跟她說話?他想測試什麼嗎?
他的親吻是否具有意義?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吻上她的唇的?
深吸了一口氣、兩口氣、三口氣……她是邏輯性良好,腦袋有條理的經濟系學生,她要一條一條的跟他問清楚,一件一件的跟他談明白。
她退後了一些,爭取一些距離讓她有能力抗辯,「我……我……我干嘛想你?」不對!不對!她要問的不是這個。
「因為你不能沒有我。」他往前。
「胡說八道!沒有你,我還是活得好好的。」她又退後。「不然你以為我這兩個禮拜是怎麼過的?暍西北風嗎?」天啊!為什麼她還是用很不理性的態度跟他吵起來?
沉著點,傅意湖!
「真的?」他挑眉,眼匠寫著不信。
「當然!」她並不是要做這種意氣之爭啊!
他忽然微笑,「沒有我你也可以照顧自己,我不在你也不會想起我,那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他的意思是……「不回來了?」臉頰因惱怒而漲滿的血色褪去。
「回來干嘛?」
她狠狠咬著唇,用力得唇色與臉色一般蒼白。
「改掉你這壞習慣好嗎?」他一直不喜歡她凌虐唇辦的舉動。
「你管我那麼多干嘛?」勃然怒氣爆發,「悶聲不吭的說走就走,兩個禮拜完全沒聯絡,突然回來又莫名其妙親人,親完之後又說你要走,再也不回來了!你要我嗎?」
她又踢他的小腿,「你要我好玩嗎?渾蛋!渾蛋!渾……啊!」一個重心不穩,往後摔了下去。
左廷蔚眼明乎快一把撈住她,帶入溫暖的懷里。
暗意湖站穩之後立刻抬手想推開他,他卻加重了力道將她牢牢鎖在懷里。
他抱得好緊,緊到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想他,其實她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他!
這兩個禮拜,三百三十六個小時,她無時無刻不想他。
好不容易他終於回來了,卻只會講那些氣她的話,而她很不誠實的在嘴上說著不在乎,不想讓他听到她心底真正的聲音。
當她扭開電視,在那一方盒子里頭瞧見熟悉的身影時,她幾乎激動落淚,卻又深刻的感覺到兩人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
即使在網路上搜尋到一萬四千九百九十七個與他有關的網頁,即使听到學校崇拜者們對他的崇拜與吹捧,都比不上在電視里頭看到他本人時來得震撼。
她終於明白這個跟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常跟她拌嘴、廚藝精湛、任何家事都可以一手包、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的男人,其實擁有天生的才能,是攝影界的一枚明星。
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當他那常按快門的修長手指踫觸她粉女敕的臉頰時,傅意湖迅速別開臉。
「你想怎樣?」她要問個徹底明白,她恨透他而熱烈、而冷淡的態度。
「跟你在一起。」
暗意湖心頭一震。他說的是真是假?或者另有含意?
「這房子你有一半產權,另一半我也可以送你,反正我明年春天要到阿根廷,再也用不到了。」她解讀成另一個意思,屏氣凝神等著他的反應。
「我要這間房子干嘛?」他不再迂回,因為他不想再弄哭她。「我要你,傅意湖。」
他一定又是在要她!「要我干嘛?我什麼都不會。」
「你會很多。會洗衣、會掃地、會用瓦斯爐、會……」
丙然是在要她!「那些你比我厲害,用不著炫耀!」
「意湖,」他嘆氣,「我喜歡你。」
「不要說那種白痴話了!現在說喜歡,然後等等行李整理好就不見人影了。我不想再娛樂你了!放開我!」她用力掙扎。
他松開她,站到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平心靜氣的問︰「你要跟你姑姑移民,還是要跟我在一起?」
她瞪著他,「當然是……」
「嗯?」
苞姑姑移民!跟姑姑移民!傅意湖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她轉身沖出了他的房間。
凝望著她如逃難般飛奔而去的背影,左廷蔚沒有任何阻止的動作。
他要給她時間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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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下決定。
雖然心底的聲音響著要和他在一起,可是理性告訴她,他們不會長久。
透過對他資料的搜集,她更進一步的了解她的同居人過往的生活是漂泊不定的。
他曾經長達一年的時間窩在非洲一個小村落里,與當地人共同生活、以相機拍攝他們的生活點滴;也曾深入戰亂地區,在槍林彈雨中捕捉戰爭殘酷的畫面,與不經意的溫情……
今年因為接下教職的關系,他長達三個月未曾離開過台灣,這在過去是未曾有的紀錄,所以她相信,等寫真集的後制作業一完成,就是他出外流浪的時候了。
她喜歡平淡、踏實的生活,像她姑姑那種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私奔,以及左廷蔚自由自在、隨性的不平凡生活,都不是她這種普通人能跟隨的。
她是個理性的人,擅長分析跟研究,即使她分析不出左廷蔚到底對她是抱持什麼樣的想法,但她可以確定她跟不上這個人的腳步。
他是個遙不可及的存在,即使落在現實,她與他之間仍存在著一座高牆,一座她跨不過去的高牆。她心里非常明白。
當外頭天色漸亮,從被窩里采出頭的傅意湖嘆了口氣。又是一夜輾轉難眠。
整理了一下儀容之後,她走到左廷蔚房門前輕敲了兩下。
她要告訴他,她決定跟姑姑移民到阿根廷去。
等了好一會兒,仍沒有人應門。
是睡死了嗎?傅意湖嘗試的輕推了下門,虛掩的房門滑了開來。熟悉的場景讓傅意湖的心頭打了個寒顫,猛然將房門用力一推,里頭果然已不見左廷蔚的人。
他走了!
等不及她的回答就走了。
還是,他並不需要她的答案?
膝蓋地一軟,整個人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淚水無聲蔓延。
小時候因為姑姑與有婦之夫私奔一事,使他們家人一直是鄰里之間指指點點的對象,所以她非常討厭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更不想跟名人扯上關系。可即使心底如此排拒,她還是希望有他在身邊。
她愛他,不管他是不是名人,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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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組跟這組照片不能放進去!」
一排照片在左廷蔚面前形成漂亮的圓弧形,端坐在他面前的雷驥經紀人黎縞氣急敗壞的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