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夏馳恍然大悟,「因為你姐姐懷孕,所以就把她趕出門,放她一個人自生自滅。現在姐姐死了,你們同樣放外甥女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自生自滅?」
「她也不小了,可以自己過活了。我們只是想維持目前平靜的生活罷了!」
「你們的心怎麼這麼狠?她媽剛死耶,她心里有多旁徨無助你難道猜不出來嗎?這樣無情的打擊她,萬一把她逼上死路的話,要怎麼……辦……」夏馳霍地住口了。
「你們不也是一樣嗎?無情的把她趕走——」方嬙的肩突然被緊緊握住。
「她從哪里走的?」她不會跑去自殺吧?夏馳緊張得冷汗直流,手上的力道無法克制的持續加重。
「我不知道啦!」捏得她好痛,方嬙想甩開,卻怎麼也甩不掉。
「告訴我她往哪兒走,不然我就要你們好看!」夏馳失控的喊。
他氣得雙眼通紅,猙獰的面孔仿佛要殺人似的,把方嬙嚇得話都說不出口了。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的。老婆婆不疾不徐的說,「你到這附近看看,前方有個小鮑園,也許她會在那里。」
以前方嫵很喜歡到那個公園蕩秋千、想心事。雖然方姬是第一次來這里,可母女之間多少都會有點心電感應,就好像方嫵過世的那天,她突然從噩夢中驚醒一樣。
「等我找到她之後,我絕對不會再讓她來這里受你們的氣。」
「如果你這麼愛護她的話,就別再讓她傷心的離家出走了。」老婆婆說話的口氣依舊是慢條斯理,帶有置身事外的疏離。
「不用你說!」夏馳頭也不回的沖出洋房,焦急的尋找著小鮑園。
問了幾個路人,終于在離方家五百公尺遠的地方找著了小鮑園,也看到了呆坐在秋千上的方姬。
她傻傻的坐在那里,頭低垂著,清澈的淚水滑落雙頰,嘴上喃喃自語,一直到他走近,他才听清楚那是迭聲的道歉。
在那一瞬間,他的心驀地揪緊了。
听見那熟悉的說話語氣與聲音,方姬愕然抬頭,「三……嗯夏……呃……」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叫他,才不會惹他生氣。
夏馳緩緩蹲了下來,手撫上潮濕的臉蛋。方姬的眼疑惑的眨動,一滴清淚滴落指尖,在那一瞬間,所有強忍的感情爆發開來,他用力將她擁入懷中。
「三——」他摟得好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跑來這什麼鬼地方?住址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對不起……」她咬了咬唇,躊躇著說,「三哥……不要……不要討厭我好嗎?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夏馳愣住了。
「我知道我害你有個不愉快的童年,我也知道你討厭我是理所當然,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討厭我,心里就好難過、好難過……」方姬趴在夏馳肩頭,泣不成聲。
外婆跟阿姨對她的討厭皆遠不及夏馳所帶來的震撼,痛苦得讓她只想逃離夏家,因為她實在害怕再次接觸到夏馳嫌惡的眼神。
「我並不討厭你。」他松開她,親眼見著哭泣的雙眼閃爍著光彩。
「真的嗎?」她激動的握著他的雙臂,「不討厭我?」
「對。」他雙手輕柔捧住哭得紅通通的雙頰,「我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三——」
「哥」字被吞咽入夏馳的喉口。「我是這樣的喜歡。」他神色正經,沒有半絲開玩笑的意思。
方姬傻愣愣的望著他,唇上強烈的意識到適才抽走的溫暖。「剛剛……」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你很困擾嗎?」她的腦袋完全糊成一團了。「我不……我不知道。」他剛剛親吻了她……嗎?方姬雙眼倏地瞠大,「三哥……」
一听到她喚他「哥」,夏馳立刻又封住她的唇。
他再也無法壓抑內心澎湃的情感,也不想再去克制。雙唇細細密密輾過她的,每個印記都強烈的告知她屬于他的感情,直截了當刻進她的心底。
眼淚流進了兩人之間,夏馳舌尖沾染了咸咸的味道。他離開她,在咫尺之間審視她哭泣的淚顏。
「你是開玩笑的吧……」方姬慌亂無助,不知如何是好?
她很喜歡夏馳,非常非常喜歡,也曾經作了不應該的綺夢,可是她很清楚,他們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
「我不是開玩笑。」夏馳一臉嚴肅的說,「我是真心的。」
「你忘了嗎?我們是兄妹——」
「去他的兄妹!」夏馳暴吼,「如果不是老頭心血來潮,我們現在仍是陌生人;如果我們像一般男女在街上邂逅,這道牆根本就不會存在。」
「但我們知道了啊!我們現在知道了啊!」
「我只問你一句話,如果沒有老頭,你喜不喜歡我?」
「我喜歡,可是——」
「那就夠了!」夏馳一把將她拉起。
「但不是那種喜歡,是兄妹的喜歡啊!」方姬慌亂的說。
夏馳直視著她,眼中的火焰讓方姬不敢迎視。
「我無法將你當個妹妹看待,听懂了嗎?」
「三哥——」
「在你面前的不是哥哥,」夏馳跳起來,「是個男人,想抱你、親你、寵你的男人,懂了沒?」
第八章
她好怕夏馳的眼神。
每當他專注的盯著她時,方姬整個人就會不自覺的全身緊繃。
她怕,不是因為他再也不掩飾的感情,而是怕她的心終會妥協在他熾熱的眼眸里,跟著他一起燃燒殆盡。
于是她只得盡量避開他。幸好已進入高三下學期,功課壓力重,課後補習一大堆,每次放學回家都已超過晚上九點,再跟朋友去吃個東西、聊個天、寫功課,往往到家時都已經快十一點。
毋需任何交代,人就可以回房去洗澡準備睡覺。
可每天如此早出晚歸,久了,有人就看不過去了。
頭一個發難的就是夏近。他要求方姬不管再怎麼努力準備功課,禮拜天晚上一定要回家來吃飯,要不然他會很想她的。
一向不懂拒絕別人的方姬勉為其難地答應,卻在晚餐桌上,一手翻書一手拿筷子,簡直是將書當飯啃了。
她這麼做主要是避免有任何機會跟坐在她對面的夏馳四目相對,但不知情的夏近卻以為她努力準備考試已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于是很感興趣的問︰「小名要考什麼學系,這麼用功?」
「傳統工藝學系。」即使是回答問題,方姬仍眼不離書。
「你對傳統工藝有興趣啊?」
「因為我想當木工,可是我不知道什麼科系是教人當木工,看起來好像這科系比較接近,所以就選它了。」
「你為什麼想當木工?」夏近從沒听說過有女生想當木工的。那是十分粗重的工作,方姬人嬌小,身體孱弱,動不動就昏倒,想當然爾力氣絕對大不到哪兒去,哪禁得起?
「因為三……嗯……我听說當初爸爸幫你們規畫科系的時候,要求你們讀相關科系,像大哥念建築,二哥念土木工程,三哥讀室內設計,所以我也要讀相關科系,這樣才像一家人啊!」方姬說完立刻又低下頭去捕捉書上的文字。「台灣藝術大學一定很難考,我得多努力點才行。」
「有這種事嗎?」夏近搔搔頭,不記得老頭什麼時候有辦法左右他們了?
「沒有嗎?」方姬愕然抬頭。
「那是巧合。」夏遠說,「我是因為家里一直是從事建築事業,所以才當建築師。」
「我喜歡在陽光下揮汗工作,所以從事營造工程。」夏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