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維希對母親的喊叫置若罔聞,只是凝視著熊熊火焰,整個人呆立不動。她有預感,她"平靜"的生活即將掀起波濤。何維希緊緊抱住雙臂,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一簇火舌燒著她的手指,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再也沒有比如夢魘般男人的出現更令她恐懼的了。無計可施的何母找出備份鑰匙打開她的房門,在看到洗手台的熊熊火焰時,她嚇得差點尖叫出聲,連忙拉走失了魂般呆立的何維希,並取來水桶盛水澆熄火焰。"你燒了什麼?"何母瞥見棄置在地上的禮盒,"你干嘛把人家送給你的東西燒掉?"何維希沉默地轉身走出浴室。
"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啊?房子差點被你燒掉了!"何母氣急敗壞的大叫。"我有在注意。"何維希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沒事干嘛燒衣服?""因為不喜歡。""不喜歡丟掉就好了,干嘛要燒掉呢?"何母坐到面色怪異的何維希身邊,放緩了聲調,"你到底怎麼了?陰陽怪氣的。""沒事,我看到上面有一只蟲,怕會傳染病菌,所以把它燒了。""真的?"何母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何維希下巴抵著膝羞坐在床沿,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何母見女兒這樣,心里很擔心,卻不知從何問起。
"媽,你有沒有想過,生活是為了什麼?"何維希沒頭沒腦的開口問道。"什麼意思?""每天重復做著繁瑣的事情,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假日出游,感覺很沒意義。""話不能這麼說,也是有很多人活得很精采,活得轟轟烈烈,賺了很多錢,成就大事業。""可是有更多人活得庸庸碌碌。""沒那個條件就認命點。""所以上帝是不公平的。""上帝本來就不公平。"何母想了想後補上一句︰"唯一公平的只有時間吧。""就算不轟轟烈烈,活得平平凡凡的也好。"何維希瞪著床單上的花紋,眼楮眨也不眨。
"平安就好,還有身體也要健康。"說到身體,何母忍不住又開始明念起來,"你呀,每天睡覺不正常、吃飯不正常,這樣下去肝、腎都會出毛病。肝跟腎如果出毛病,你就完了。"完了就完了,她正等著呢!"你有沒有听到我說的話?"看她沉默不語,何母有些不耐煩的輕推她肩膀一下。
"有啦,我去收拾浴室。"說完,何維希起身走進浴室。
"以後不要亂燒東西,很危險的。"何母叮嚀著。
"我知道。""知道歸知道,心里要記得。""好……"何維希尾音拖得長長的。
噩夢並未離她遠去,同樣的禮盒,在第二天跟第三天分別送達她手上。第二天她收到了內衣,第三天則收到了內褲。和衣服一起送達她手中的是一朵嬌艷欲滴、含苞待放的紅玫瑰。
何維希感覺自己被人監視,原本是了無生趣的生活頓時陷入恐懼的深淵。她近乎抓狂的質問送貨小弟,東西是寄自何人之手。
送貨小弟搖搖頭,"我不知道。"她塞了一張千元大鈔在他手上,"幫我查,查到了,這一千塊就是你的了。""喔……喔!"送貨小弟雙眼閃閃發亮,要查資料還不簡單,這一千塊賺得可真容易。後來送貨小弟發現他太樂觀了,客戶資料當然不難查,問題是對方只留下姓氏,其他的資料全部空白。就這麼一個姓氏賺一千塊,有良心的地收不進口袋。于是他退給何維希一千塊,不好意思的告訴她對方姓饒。
在一旁好奇听著的何母插嘴這︰"這我也知道。""你知道?"何維希緊緊抓著母親的肩膀,"你還知道什麼?""知道他姓饒啊,他送花附上的卡片都會寫上他的姓氏。""那卡片上有寫什麼嗎?""就寫一些純白玫瑰如你、純潔無暇如你,那種惡心肉麻的話。"說著,何母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何維希注意到他的用詞十分詭異。
"還寫了什麼?""你想知道,當初干嘛對卡片不屑一顧?"何母不曉得女兒心中的恐懼,故意吊她胃口。
"媽!"何維希不耐煩的喊了一聲。
"哎呀,我忘了啦,誰會去記那種東西?花又不是送給我的。"何母嘴角一撇,心里是有點羨慕的。她老公不知道有多少年沒送過她半朵花了,年輕真好啊!她不禁在心里暗嘆一聲。
禮物在第十四天終于失去了蹤影。這一天早上很平靜,沒有怪禮物的出現,何維希心底松了一大口氣。倒是何母覺得有點可惜,她已經習慣每天早上都有驚喜報到。不過那對何維希來說可不叫驚喜,送貨小弟不再出現,她誠心謝天謝地。
第四章
她這一次相親的對象可真是大牌啊!何維希無聊的望著桌上的飲料發呆。媒婆拼命找話題閑聊,企圖化解等待的尷尬。對于對方遲到半個多小時,何母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趁這個機會打听對方的身家背景。"跟維希同年啊。"何母露出欣喜的笑容,"年紀輕輕就這麼有成就,哪像我們維希,一個工作做得好好的,說不做就不做了。""何太太太客氣了,你們家維希有多能干,街坊鄰居都知道。""唉,小時了了啦!"何母故作姿態的邊笑邊搖頭。她們的虛偽話語讓何維希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她點了點母親的肩膀,"這次我可以回去了吧。""回去哪?""回家啊,那個人遲到很久了。""再等一等。"何母拍拍她的手,繼續跟媒婆閑扯淡。
何維希不耐煩地再點點她的肩膀,不悅地說︰"等很久了!""既然等都等了,再等一下也沒關系。""你不覺得這樣很丟臉嗎?""為什麼?"何母瞪大眼,不解的看著女兒。
"媽,麻煩你有點尊嚴好嗎?哪有男人讓女人等這麼久的?""他是一家公司的負責人嘛,一定是被公事絆住了。"何母安撫道。
媒婆點點頭,插口道︰"對啊,饒先生的電腦公司規模不小呢!""他姓饒?"何母的眼晴登時亮了起來,她拉拉又回復成發呆狀態的何維希,"跟你相親的那位先生姓饒耶!""這不是你一開始就知道的嗎?"一心想走的何維希沒有察覺母親眼中奇異的光芒。"我沒有問,我只听說對方是電腦公司的老板,我就答應這次的相親了。"何維希被打敗了,"媽,你真這麼急著把我推銷出去?""誰教你不去找工作。"何母理直氣壯的回道。
這下何維希不知該說什麼,干脆整個人趴在桌上。何母拍拍她的肩,"起來,趴這樣多難看。""隨便啦。"管他好不好看。
"好歹也留點形象啊!""不用了。"她快無聊死了。
"你沒發現嗎?"何母用力拉起她的身子,"跟你相親的饒先生和送你花的人同姓,你想,他們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個人?""他們……同姓?"何維希臉色倏地一白,是啊,她怎麼沒有把那兩個都姓饒的人聯想到一起?"饒"這個姓並不多見,上天該不會存心捉弄她,與她相親的對象就是她噩夢中的男人吧!她不想冒險,她要趕快離開這里。"媽……"才剛想告訴母親她要離開這里,就听到媒婆興奮的叫嚷。
"來了!來了!"松了一口氣的媒婆站起身招呼姍姍來遲的男主角。
"人家己經來了,快點坐好。"何母催促女兒打起精神,坐直身子。
何維希在心里暗暗咒罵一聲,連抬起頭確定對方長相的勇氣都沒有,屏氣凝神的等著對方入座。他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待她看清楚他的面容時,整個人都傻了。他就是上次在這間餐廳,莫名其妙吻了她,還質問她他是誰的無聊男子!他干嘛來相親?以他這種條件哪需要相親?更讓地害怕的是,他會是酒吧里的那個男子嗎?那時候她已經醉得差不多了,他的容顏在她記憶里是一片模糊。眼前這名男子的輪廓似曾相識,先前她不願將兩者聯想在一塊,現在她不能再當鴕鳥,她必須面對現實。"對不起,我因為公事所以遲到了。"饒桀歉然道。何母笑著搖頭,"沒關系。"注意到何維希打量的目光,饒桀在四目交接的剎那,投給她一個令所有女人心蕩神馳的微笑。柯維希楞了好一會兒,雙頰不爭氣的紅了,她老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饒桀對她的怒目相視不以為意,逕自凝視著她,好似天地間僅有她一人般的專注,何維希的心跳開始加速。該死的!他以為他是誰啊!她匆匆低下頭,拒絕接收他所傳達的訊息。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經驗豐富的媒婆可注意到了。"要我來介紹還是你們自己互相介紹認識呢?"媒婆笑著問道。這兩個年輕人尚未正式介紹便已眉來眼去,看樣子是看對眼了。這下她這個媒婆可輕松了,開個場就可以到一旁涼快,後續發展就由他們年輕人自己來吧。"你好,我姓饒,單名桀。"饒桀主動先開口自我介紹,並再次投給她一個殺傷力十足的微笑。"何維希。"她垂下眼睫,懶懶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