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崔半仙笑吟吟地收下銀票,龍劍青在心底輕嗤了聲。
埃從天降?順遂一生?
呿!這個崔半仙的話他一個字也不相信!
這個老頭兒肯定只是為了從娘那里多賺些銀子,才淨說娘愛听的好話罷了,而這樣的行徑和騙子又有什麼兩樣?
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他眼前招搖撞騙,讓他只想狠狠教訓這個江湖術士一頓,不過瞥見娘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不禁讓他打消了念頭。
這段日子以來,娘為了他的病整天操心煩憂,倘若能讓娘的心里好過一些,讓這個江湖術士騙些銀子也不算什麼。
「那現在……咱們可以回去了吧……」龍劍青問道,抽痛的額角和發疼的胸口,讓他幾乎站不住腳了。
韓靜蓮思忖了片刻之後,說道︰「劍青,你自己先回府里去吧!娘打算再去寺廟一趟。」
「不是才剛上過香?怎麼又去——」
「娘想要向菩薩祈求,好讓你的轉機和福氣快點到來呀!」韓靜蓮說著,匆匆上了轎。
在韓靜蓮的指示下,一半的護衛和奴僕跟隨她再度上山,另一半的人馬則護送龍劍青踏上歸途。
重新坐上轎子之後,龍劍青整個人頹然無力地靠坐在軟墊上。盡避身子虛弱乏力,他的思緒卻轉個不停。
想著剛才那個江湖術士的「鐵口論斷」,想著娘滿心期待他很快就能否極泰來、福從天降,龍劍青的濃眉就不禁皺了起來。
盡避娘一掃愁容是件好事,可若經過幾日之後,他的病況未有好轉,娘豈不是會更加失望嗎?
這麼一想,龍劍青就覺得他的頭痛忽然變得更加劇烈,胸口的氣血也翻涌得更加鬧騰了。
「該死……」他虛弱地吐出低咒。
究竟他得了什麼怪病?要怎麼醫治才能夠復原?
盡避爹已托人四處探尋名醫,希望找到能醫治他怪病的大夫,然而一想到京城里這麼多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他就實在很難抱持期待,而這怪病若是再繼續拖下去……別說是痊愈了,搞不好他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倘若真這麼不明不白地丟了性命,那他豈不是太冤了嗎?
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龍劍青生平頭一回嘗到無能為力的滋味,這讓他除了身體的病痛之外,脾氣也宛如瀕臨爆發的火藥。
龍劍青咬了咬牙,虛弱地閉上眼歇息。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他錯愕地睜開雙眼,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某個巨大的重物就狠狠地砸上他的腦袋。
「混帳……這……怎麼……回事……」
他被那重物壓著動彈不得,而原本就虛弱的他,在這一撞之下更是頭昏眼花、眼冒金星,即便惱怒地想要起身,卻偏偏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
護衛和奴僕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嚇壞了,他們匆忙上前查看,七手八腳地想移開被撞垮的轎頂,就見不知打哪兒飛來撞上轎子的是一名白衣姑娘,此刻她正趴在轎頂上,一動也不動,似乎暈了過去。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實在無暇關心這個來歷不明的姑娘的死活,只一心擔憂著主子的情況。
主子原本就虛弱,這會兒又被重重一撞……就怕後果不堪設想哪!
奴僕們趕緊動手將那名白衣姑娘及轎頂從主子身上推開,而眼看主子臉色慘白的模樣,他們全都慌了手腳。
「天啊!少爺?少爺?」
「少爺!您還好嗎?少爺!」
龍劍青虛弱地喘著氣,渾身劇烈的痛楚讓他的情緒暴怒,卻偏偏連發火的力氣也沒有。
「究竟……怎麼……回事……」極度的虛弱讓他氣若游絲,只有靠他最近的奴僕才能听見他說的話。
「啟稟少爺,剛才有個姑娘不知打哪兒飛來,硬生生撞上了轎子。」
天外飛來一個姑娘?這是什麼離譜的情況?
龍劍青費力地轉頭,看見了造成這場意外的罪魁禍首。
那是一個瞧起來約莫十七、八歲的姑娘,她有著一張精致的容顏,蛾眉淡掃,眼睫濃密,肌膚白皙,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而此刻她的臉色不比他好到哪兒去,甚至還昏迷著。
盡避她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嚴重而明顯的外傷,但是她連人帶轎頂地撞上了他,肯定是受了些內傷吧!
「就是……這個姑娘嗎……」
「是的。」
龍劍青皺起濃眉,既困惑又惱怒。這姑娘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從天而降,砸上他的腦袋?
思忖間,他忽然想起剛才那個「鐵口直斷崔半仙」說他很快就會福從天降,那讓他忍不住在心里火大地咒罵。
那個江湖術士果然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這哪是什麼福從天降?根本就是禍從天至!
倘若不是這會兒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他肯定要回去拆了那個江湖術士的招牌,要那家伙別再繼續招搖撞騙。
第1章(2)
龍劍青在心里迭聲咒罵,而盡避他已醒來,但被猛烈撞擊的痛楚與強烈暈眩仍沒有放過他。眼前景物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被黑暗攫去意識。
「少爺,現下該怎麼辦?」護衛問道︰「這姑娘看起來受了傷,還昏迷不醒,屬下們該怎麼處置她?」
龍劍青虛弱地喘氣,氣惱地瞪了那仍昏迷不醒的人兒一眼。
這個姑娘倒好,天外飛來撞上他之後就昏迷了過去,留下一團混亂讓別人來收拾。
這會兒他既不知道她的姓名,更不清楚她的來歷,又不能將她扔在路邊棄之不顧,還能怎麼辦?
「就……把她也……一起……帶回去吧……」
龍劍青才剛說完不久,一陣劇烈的暈眩就驀地襲來,攫住他的意識,讓他昏了過去。
「唔……疼……」
一陣陣筋骨體膚的疼痛,將古香荷從昏迷中擾醒。
她虛弱地申吟了聲,緩緩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
由于意識仍昏沈,她先是茫然地望著眼前的景物,過了一會兒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重要事情似的驚醒過來,美眸流露出一絲警戒的光芒。
眼看寢房里沒有其他人在,她立即伸手探向自己身上,觸模到藏在懷中的某樣東西,並將它取了出來。
那是一本有著玄黑色封皮的醫書,從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但對她而言卻是極為珍貴。
「好險還在……幸好我沒把它給弄丟……否則我豈不是太對不起死去的師父了嗎……」
她青蔥般的玉指輕撫著書皮,想起已逝的老人家,美眸不禁泛起了淚光。
十七年前,在她出世的那一晚,在江南一間茶樓當伙計的爹發生意外去世,娘勞心勞力、含辛茹苦地照顧她,卻因為積勞成疾,把身子骨都給弄壞了。
還記得七歲那一年,娘染了重病,她哭著到醫廬求大夫醫治娘,卻因為拿不出銀兩而被伙計趕了出來。
當時她絕望又無助地坐在街上嚎啕大哭,正好遇上為了采藥途經江南的名醫曹東源。
在問清楚她哭泣的原因之後,曹大夫便隨她到家中去看娘。
無奈,曹大夫雖然有著頂尖的醫術,娘卻早已病入膏肓,五髒六腑都嚴重衰竭,已是回天乏術。
由于沒有其他可以投靠的親戚,娘擔心死後年幼的愛女會淪落為乞兒,在臨終前懇求曹大夫收留她。
得知她孤苦無依的困境,曹大夫好心答應了娘的懇求,不僅將她帶在身邊,還收她為徒,除了傳授醫術之外,還讓武藝不錯的師叔曹東旭教導她一些功夫。
只可惜,她壓根兒就不是習武的料,唯有輕功還算馬馬虎虎過得去,好在她對于醫藥極有天分,總算是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