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現在閑著沒事,那這個幫我送去陸家吧!」他說著,將一個錢袋塞到她手里。
每個月幫他送銀子的差事原本都是祿伯在做的,可是今兒個祿伯身子有些不適,他本打算自己走一趟的,但又顧慮到他若是和陸氏夫婦見了面,只怕會勾起當年慘痛的往事,讓他們心里都難受。
既然她現在沒事,索性要她跑一趟,順便讓她出去透透氣,畢竟每天必須面對爹的壞脾氣,就算再樂觀的人只怕情緒也不免受到影響。
「陸家?就是……‘那個’陸家?」她望向項廷旭,她可沒忘了他當年的心上人就是姓陸。
「嗯。」項廷旭有些僵硬地應了聲。
自從八年前那樁悲劇發生後,他心里對陸家始終有著化不開的愧疚,覺得自己間接害得陸氏夫婦失去了唯一的愛女。
為此,這些年來,他毫無怨言地擔起奉養陸氏夫婦的責任,不僅每月定時送銀子,還常差人帶些布疋、用品過去。
「陸家就在城東,‘林記茶葉鋪’的隔壁,很好找的。」
水玉兒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我等等立刻送過去。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先送些包子去破廟。」
項廷旭一怔,有些驚訝地挑起眉梢。
「破廟?都過了幾天了,你還惦掛著他們?」
水玉兒笑著點點頭。「是啊,我怕他們又挨餓了,所以想送些肉包子過去,可不可以嘛?」
「不可以。」
「嗄?」水玉兒愣住,沒想到他會斷然拒絕。她噘起了唇兒,雙肩有些泄氣地垮了下來。
瞅著她那一臉失望的神情,項廷旭暗暗感到好笑。
怎麼會有人的表情像她這麼豐富?一會兒開心地微笑,一會喪氣地蹙眉,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性情,如此的純真坦率,讓人打從心底覺得她可愛。
「讓灶房多準備一些飯菜帶過去,應該會比包子好吧?」
水玉兒一听,眼楮立刻亮了起來。
「真的嗎?太好了!」
她那喜出望外的神情,讓項廷旭的黑眸也多了幾分笑意。
「去吧,就跟灶房那邊說是我吩咐的。」
「好。」水玉兒走了幾步,回頭對他嫣然一笑。「謝謝少爺!」道完謝之後,她又開開心心地往灶房的方向跑去。
看著她的背影,從她那輕快的腳步,不難感受到她心情的愉悅,他甚至能想像她臉上正帶著甜美的笑容。
「忙別人的事情也能高興成這樣,真是服了你。」項廷旭搖了搖頭,嘴角勾出一抹笑,整個人難得地感到輕松愉快。
認真回想起來,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放松愉快地微笑,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上一次發自內心地微笑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自從水玉兒出現之後,他的心似乎出現了微妙的轉變,不再那麼的陰鷙、沉郁,仿佛堆積在心頭的烏雲,被一陣陣溫柔的春風給吹散了。
想著她那愛管閑事又熱心善良的性情,項廷旭的黑眸就閃動著溫柔的光芒,心中的那股暖意更是久久不褪,那讓他有股沖動想要永遠留住那份溫暖與感動,想要隨時都能瞧見她那生動可愛的表情,想要她不只是在他的身邊停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第5章(1)
水玉兒將豐盛的飯菜送去破廟,陪那對祖孫閑聊了一會兒之後,就立刻動身前往陸家。
依照項廷旭的描述,她一路來到城東。
「‘林記茶葉鋪’的旁邊?‘林記茶葉鋪’在哪兒呢?」她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後,眼楮突地一亮。「啊!在那里!」
她笑著走過去,目光移向茶葉鋪旁那間簡樸的房子。
「應該就是那兒吧?」
為了避免不小心搞錯地方,她還事先問過了茶葉鋪的老板,確認了那里確實是陸家沒錯。
向茶葉鋪老板道謝過後,水玉兒走向那間房子,正想要敲門時,卻意外地發現門是半掩的。
「咦?沒關好嗎?」
今兒個風挺大的,可能沒有閂好,又被風吹開了吧?
水玉兒探頭朝屋里張望,就見這是一間規模不太大的屋子,但整理得還算整齊,也有個小小的庭院。
先前听冬梅說陸家相當貧困,可現在瞧起來還好,既然項廷旭會要她送銀子過來,應該這八年來他都持續如此,才逐漸改善了他們的生活吧?
只要一想到項廷旭這些年來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水玉兒的心就不由得泛起了陣陣抽疼。
餅去就算她覺得別人的遭遇可憐,也只是很努力地想要幫助他們,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己的心也跟著狠狠揪緊,仿佛她也感同身受地經歷了同樣的痛楚。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那因他而起的難受感覺卻是如此的真實而強烈,讓她想忽視也難。
「唉,還是先別想這麼多了,快辦好他交代的事情吧!」
水玉兒在門口朝里頭張望了一會兒,沒瞧見半個人影,只好開口輕喊︰「請問有人在嗎?」
等了許久,卻沒有任何回應,她猶豫了片刻,最後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盡避這樣擅自闖進來相當失禮,可她是幫項廷旭送銀子過來的,他們應該不會太介意吧?況且,她也該提醒他們記得要閂好大門,免得有壞人闖了進來,那可就麻煩了。
水玉兒走了進去,一路東張西望地找人,最後透過幾株花樹望去,瞥見庭院角落有兩個人影。
他們看起來約與項老爺差不多歲數,似乎正在修理一張木桌,不斷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響,難怪會沒听見她剛才的喊叫。
這兩個人應該就是陸氏夫婦了吧?畢竟陸家根本稱不上富裕,應該不可能再花錢去雇用一對上了年紀的奴僕吧!
由于心里對于項廷旭當年的心上人相當好奇,水玉兒忍不住棒著一段距離,悄悄多打量了那對夫婦幾眼。
就在她試著從他們的身形和容貌來猜想那位陸姑娘會是什麼模樣時,他們的對話在敲打的間隙中隱約傳了過來——
「唉……一轉眼,月蘭都走了這麼多年……當年的事情……對廷旭……心里真有些愧疚……」陸母說道。
咦?愧疚?為什麼?
水玉兒愣了愣,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當年的那樁不幸事件,該感到愧疚的是項家父子才對,陸家是受害者,為什麼要感到愧疚?
陸父停了手,抓著槌子哼道︰「有什麼好愧疚的?」
「唉,畢竟當年月蘭的死和他們無關啊!可是這些年來,廷旭卻對我們這麼照顧,你心里難道不會過意不去嗎?」
陸父不以為然地斥道︰「不這麼做,還能怎麼辦?難道要將當年的真相說出來?別傻了!」
真相?當年的真相是什麼?
水玉兒瞪大眼,直覺自己無意中听見了不得了的大事。
她屏住氣息,輕悄悄地靠近,想要听得更仔細一些,卻沒注意到腳邊突出的樹根,不小心跌了一跤。
好痛!
水玉兒疼得皺起小臉,卻不敢喊叫,而就在她想趕緊躲起來的時候,卻听見陸父的叱喝——
「什麼人?!」
糟了糟了,被發現了!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水玉兒急中生智,若無其事地起身,佯裝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陸氏夫婦很快地走了過來,一看見陌生的姑娘,立即防備地瞪著她。
「你是誰?」陸父叱問。
水玉兒偏著頭,一臉困惑地望著他們。
陸父皺起眉頭,緊抓著手中的槌子,仿佛考慮將她當場狠狠敲死似的。
「你是什麼人?」他又質問了一次。
「你說什麼?」水玉兒臉上的困惑加深,同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患有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