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霸氣依舊,但卻多了點纏綿與溫存,讓谷向晚的心幾乎融成了一攤水。
月入羅幔,映出一室的旖旎情醉,然而,案上那驟然被風吹熄的燭火,卻仿佛預告了他們之間的情緣也將隨風消散……
第九章
微明的晨曦,灑落在牧初揚的俊臉上,他那濃密的眼睫煽動了幾下之後,緩緩地睜開。
才一張開雙眸,映入眼簾的竟是谷向晚已穿妥了衣衫,似乎正要走出房去。
「你要去哪兒?」他的嗓音低嘎,有著剛睡醒的慵懶。
比向晚的身子猛然僵住,遲疑了半晌才緩緩回過身來。她低頭回避著牧初揚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有著明顯的黯然神傷。
「我……要離開。」她低聲回答。
離開?牧初揚一怔,殘存的一絲睡意在瞬間消失無蹤。
從她臉上的神情,他知道她所說的離開,不單單只是指離開襲香閣,而是要離開破雷山莊、離開他身邊!
「為什麼要離開?誰準許你走的?」
想到差一點就失去了她,他的胸口驀然揪緊,一陣余悸從他的心底迅速蔓延至全身。
「既然你決定要娶傅婉兒,我又怎能再繼續留下來?」谷向晚低垂著螓首,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哀傷的神情。
他都已明白表示要娶傅婉兒了,她再怎麼不舍,終究還是得走呀!
難道要她留下來,親眼看著他和傅婉兒拜堂成親?那未免太過殘酷!包何況,驕縱的傅婉兒也肯定容不下她的。
她倒不是怕傅婉兒會怎樣傷害自己,而是不想讓他感到為難。
「你這是在怪我?怪我不該娶傅婉兒為妻?」牧初揚的濃眉糾結,眉心出現了深深的摺痕。
比向晚輕咬著下唇,搖搖頭。
「你本來就打算要娶傅婉兒,我哪有立場敝你?說起來,傅婉兒才是真正該感到憤怒不滿的人。」
牧初揚迅速地起身穿衣,來到她面前,霸氣地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許你走,除了破雷山莊之外,你哪兒也不能去!」
比向晚抬起頭來,澄澈美麗的眼眸里溢滿憂傷,她認真而專注地凝望著他,像是要將他的形影相貌仔仔細細地鐫刻在腦海里。
「如果,你要娶傅婉兒,我就非走不可了。」
牧初揚的眉頭蹙得更緊,她眼底的傷痛讓他不忍。
難道待在他的身邊,真有這麼痛苦?
「你真的那麼想離開?」他的聲音粗嘎而干澀。
比向晚的心一陣抽痛。他真的不懂嗎?並不是她想走,而是她非走不可呀!他娶了傅婉兒之後,破雷山莊已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如果……如果你有一點點的愛我,請你放手讓我走。」她哽咽地懇求。
她是命中帶有災劫的人,也許她的生命在轉眼間就會如同落花般凋零,若真是這樣,那麼他要娶傅婉兒也好,至少傅婉兒的身子健康強壯,能夠長長久久地陪在他身邊——她雖然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但是一股蝕心的痛,還是令她疼得幾乎承受不住……
淚水盈睫,她必須緊咬著唇瓣,才能勉強讓自己不掉淚。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不想讓他記住自己哭泣的容顏。
牧初揚的胸口猛然一陣窒痛,她那強忍淚水的淒楚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
他忽然憶起,從她來到破雷山莊的第一天起,他似乎從不曾帶給她快樂,而她的悲傷,卻全都因他而起。如今,他若是繼續將她強留在身邊,這朵嬌弱美麗的花兒,有可能會在他的手中凋零。
「你……真要走?要去哪兒?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他的話讓谷向晚的心劃過陣陣尖銳的痛楚,听出他已不再堅持非要強留住她不可,她的心中沒有半絲釋然,反而更加的哀傷。
「別問……請你別問……」
「為什麼!?」留她不住,難道就連想知道她棲身何處也不行?
比向晚淒楚地搖搖頭,兩行清淚終究還是無法克制地滑落。
「請你別再問了,別留一絲希望給我,別讓我以為你會來尋我,就讓我徹底死了心,心里不再存有奢想,或許……或許我不會痛苦太久……」
她的淚、她的話,揪痛了牧初揚的心,他想將她狠狠地、緊緊地摟進懷中,她卻已轉過身去,掩面奔出了襲香閣。
他驟然抬起的手臂仿佛想抓住什麼,但緊握成拳的手,卻只抓到了一掌的空虛,什麼也留不住。
「谷姑娘,請留步。」襲香閣外的守衛,盡責地攔下了谷向晚。
「讓她走!讓她走——」牧初揚听見自己發出類似負傷野獸的吼叫聲。
環顧少了伊人身影的襲香閣,他像是突然從一場迷離短暫的夢中驚醒,床榻上還殘存著兩人相擁而眠的最後一絲余溫,他卻像是什麼也不曾擁有過……
為了權勢、為了破雷山莊,失去了這世上唯一令他心動的女子,值得嗎?值得嗎……
☆☆☆
深濃的夜色漸漸淡去,白蒙蒙的天光驅散了夜的漆黑,熹微的晨光再次映入襲香閣內,灑落在牧初揚那張比以往更顯冷峻的面孔上。
自從昨日清晨谷向晚走出這個房間起,牧初揚就一直待在襲香閣里,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她才離開一天,他卻覺得上一次的擁抱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了。
但是……如果事情重來一遍,他會做出其他決定,選擇她而不娶傅婉兒嗎?
肩負著破雷山莊聲威榮辱的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寧可承擔背信毀約的罪名、寧可與傅天蕭這個北方霸主為敵嗎?
這答案,就連他現在都仍無法肯定……
「讓開!我要見少主!」襲香閣外,突然傳來了杜京芸的叫嚷聲。
「少主有令,任何人都不許進去打擾。」門外的守衛盡責地阻擋。
「你們別攔住我,我有事情要稟報。」
「不行,沒有少主的命令,誰都不能進去。」
听著外頭不斷傳來的爭執吵嚷,牧初揚的眉心擰了起來。
從昨天起,杜京芸就不只一次的到襲香閣外,嚷著要見他,沒想到今天天才剛亮,她又跑來這里吵鬧,她的眼里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主子?竟然連他的命令都不听了?
他沉著臉,大步走出襲香閣。
「究竟有什麼事,非要急著見我不可?」他瞪著杜京芸,陰郁的心情使得他的面孔更顯嚴酷。
杜京芸一察覺他的神色不悅,趕緊解釋道︰「少主,是真的發生了大事,我才急著要見你的。」
「到底是什麼大事?」他不耐地問。
「是傅姑娘!她從前天夜里開始,言行舉止就突然變得很奇怪。」
「前天夜里?怎麼個奇怪法?」
「傅姑娘像是突然忘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破雷山莊里,還一直質問我們為什麼把她抓來這里?還有,她好像完全忘了和少主之間的婚事。」
「有這等事?」牧初揚詫異地挑起濃眉。
「千真萬確!任憑我怎麼解釋,傅姑娘都不相信,她還一直嚷著要離開破雷山莊。」
「那她現在人呢?」
「我們當然是將她攔了下來,但她卻生氣地指責我們將她軟禁起來,我們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好來稟報少主。但他們卻不讓我進來找你,也不肯替我通報一聲。」杜京芸瞪著一旁那兩個不知變通的守衛。
「不怪他們,是我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的。」牧初揚的濃眉緊蹙,心里充滿了疑惑。
如果杜京芸所說屬實,傅婉兒為什麼會突然像得了失憶癥一樣?這件事情看來似乎另有蹊蹺。
當他正想前去探看傅婉兒的狀況時,就見傅婉兒氣沖沖地甩掉緊跟在身後的守衛,一路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