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過短短的一瞬間,那名傲岸不凡的陌生男子,竟已成為她心底不願輕易割舍的眷戀——
湖畔,那男人終于緩緩地睜開雙眼,那對如墨的眼眸只怔愣了片刻,下一瞬間便立即恢復清明與警覺。
他宛如矯捷的黑豹般翻身而起,黑眸帶著深深的戒備環顧四周。
只見周圍白霧輕漫,不見任何人影,除了偶爾從樹林深處傳來的蟲嗚鳥叫,以及隱隱約約的湖水流動聲外,再沒有听見其他可疑的聲響。
黑眸中的警戒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困惑與懷疑。
罷才,在他將醒未醒之際,唇上隱約傳來了溫軟的觸感,像是一個柔如春風的輕吻,那會是他的錯覺嗎?
不,他的唇上還留著一絲芬芳的氣息,那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是如此的真實,證明了的確有某個女子大膽地偷吻了他的唇。
會是誰呢?在如此更深的夜晚,怎會有女子出現在這濃霧彌漫的樹林深處?而若真有這麼一個人,此刻怎會不見蹤影?
懊不會,他所遇見的不是尋常女子,而是湖中的仙子或是森林妖精!?
望著眼前這片蒙朧縹緲的湖泊,他幾乎要懷疑此刻的一切,只是一場虛幻、迷離的夢境。
一陣乍響的鳥唳聲打斷了他的怔忡,他的神色一凜,兩道濃眉狠狠地糾結,微眯的黑眸進射出冷峭嚴峻的光芒,緊繃的俊臉可看出咬牙的痕跡,使得原已剛硬的臉部輪廓顯得更加凌厲。
那些不該產生的綺思被他硬生生的驅散,眼前他該在意的,不是那個如夢似幻的輕吻,而是那些膽敢與他作對的敵人!
罷才他在樹林外與一群刺客交手,那些人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便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對他施展迷香。
「哼,派出那些不濟事的小角色,就想要我的命?」他冷嗤一聲,黑眸掠過深深的輕蔑與嘲諷。
盡避身中迷香,但是憑著強硬的意志力和頂尖的身手,他還是輕而易舉地就將那些人殺得片甲不留。
惹怒他的下場,就只有死亡!
除掉那些雜碎後,他順著林間小徑來到這片湖泊,體內的迷香在此時完全發揮作用,讓他終于不支地在湖畔暈睡過去。
由此刻的夜色看來,他推估自己約莫在這里昏迷了將近半個時辰之久。
「青龍堡……」他森冷地低語,把那三個字說得像是即將毀滅的預兆。
從來沒有人在招惹他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那些愚蠢的人必須為捻虎須的無知舉動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邁開步伐,毫不遲疑地離開,早已將剛才那個幻夢般的輕吻拋諸腦後。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霧中,谷向晚的胸口突然梗塞著一股欲淚的悵然與酸楚。
她想喚住他,卻沒有足夠的勇氣開口,于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漸漸走出她的視線,走出他們短如朝露的交集。
直到那傲岸的身影終于完全隱沒在夜霧之後,她才幽幽悵悵地轉過身,順著林間小徑緩緩地踏上歸路,沿途卻是忍不住一步一回首。
即使早已看不見他的身影,但是每一次的回眸,仍舊盈滿了深深的眷戀。
她知道,她的一片芳心,已在這個幽靜的夜晚,遺落在那片月光迷離、白霧裊裊的美麗湖畔……
☆☆☆
和煦的冬陽,自高峻的山巔灑落。
一片寬闊的平地,夾在左右兩側陡峭的山壁之中,對岸是一面既深且廣的湖泊,而平地之上,散落著十來幢屋子。
這兒是一個自成天地的隱密聚落,對外的唯一通路,就是那條掩蔽在巨木及叢生野草之後的狹長小徑。
比向晚獨自坐在湖邊的巨石上,那雙譾水明眸望著眼前平靜的湖面發怔,心卻像生出了羽翼,順著狹長小徑飛出聚落之外,飛到姻緣湖畔,盤旋在湖面、在林間,找不到可以停駐的地方……
盡避已經事隔半個月,那張冷傲俊美的面孔,以及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卻還是深烙在她心中,絲毫不曾褪色。
她渴望能再見他一面,即使只是一眼也好。
她渴望多知道他一點,即使只是個名字也好。
但是,這些終究只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想,她的心里很清楚,就算她再溜出聚落,要再遇見那個人的機會仍是微乎其微。
也許,他們的緣分就只有那麼淺薄,唯一能有的交集,就只有那一夜、那短暫的一吻……
她輕嘆口氣,掌心貼在隱隱發疼的胸口上,感覺心頭空空蕩蕩的,像是失落了什麼,仿佛她心中的某個部分已在那一夜追隨著那男人而去,卻迷失在茫茫的夜霧之中,尋不到他,但也無法回頭了……
「姻緣湖……你真的擁有神秘的魔力嗎?」
比向晚輕輕低喃,眼里看的雖是面前澄澈平靜的湖水,心里想的卻是另一面白霧迷蒙的美麗湖泊。
前幾天,與她親如姐妹的童采衣在和她閑聊之時,無意間提起了那面湖泊,她才知道原來那面湖泊不但有個美麗的名字——姻緣湖,還有著美麗的傳說。
傳說,在濃霧彌漫的圓月夜里,倘若未婚的女子有勇氣獨自穿越重重的濃霧,來到姻緣湖畔,那她很快就能得到一樁美好的姻緣,並且會和未來的夫君在那美麗的湖畔邂逅。
「會嗎?那傳說會是真的嗎?」那則美麗的傳說,深深扣動了谷向晚的心。
她不由得想到半個月前溜出聚落的那一晚,天邊月兒正圓,林子里又漫起了濃霧,她獨自來到姻緣湖,也的確在湖畔見到了一名男子。
這一切,不正都符合了那則傳說!
如果姻緣湖的傳說真的靈驗,那不就表示——那個男人將是她未來的夫婿!
「不會的,不可能的……」她悵然低語,雙眸黯沉了下來。
他們兩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那一次的邂逅只是一個偶然、一場意外,她甚至連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和他締結鴛盟?
幽幽的嘆息再次自她唇間逸出,飄散在微風中。
比鈞太站在幾步遠之後,蹙著灰眉望著湖畔滿懷心事的女兒。在他那雙狹長的銳眼中,有著深深的思量。
一會兒後,他的灰眉舒展開來,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
「向晚。」他開口叫喚,見她沒有半點反應,便又提高音量再喊了聲。「向晚!」
這次谷向晚終于听見了,她連忙拉回飄遠的心緒,轉過身來。
「爹,您找我有事嗎?」
「你跟我來。」
「喔,好。」谷向晚柔順地跟了過去。
☆☆☆
比向晚隨著谷鈞太走進聚落里的一間屋子,才剛踏進門檻,濃重的藥材氣味便撲面而來。
屋里,一名昏迷的女子被安置在長榻上,一旁有個年輕俊美的男子正專心在為她診脈。
「其磊。」谷鈞太對那男子喊道。
雍其磊閑聲回過頭,見是他們,使松開診脈的手,迎了上來。
「頭兒,向晚。」他勾唇輕笑,眉目顧盼風流,神情倜儻不羈,要不是長年待在這只有二十余人的秘密聚落里,光憑他這副皮相,肯定會大大擾亂天下女子的芳心。
「雍大哥。」谷向晚向他打了聲招呼,目光卻是落在那名昏迷的陌生女子身上。「這位姑娘是……」
「她呀?她是我前些天從外頭‘撿’回來的。」雍其磊說道。「她和同伴約有三十多人,像是遇見了窮凶極惡的盜匪,所有人都被殺了,就連她也奄奄一息。算她命大,在被閻王收留之前被我給救了。」
他可是堂堂「鬼手神醫」的唯一弟子,雖然年輕,但是放眼天下,只怕沒幾個大夫的醫術賽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