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也把那邊的簾子拉開來看哪!」夏心好心地「指點」顧盼汐。
「哪有這樣的!」顧盼汐橫了她一眼。堂堂一個知書達理的小姐,是不應該貿然揭開簾子,從轎子里向外頭巴望的。
「小姐,嶺南這里不比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姐似乎沒有那麼矜持謹慎咧。」
「亂嚼舌根子!辨矩就是規矩!」
夏心訕訕地笑著,她家小姐自小識禮數,雍容大方,鐵定是不會像她那般吵吵鬧鬧,沒有規矩的。
可是,這樣很累啊……在夏心小小的腦瓜子里,嘻嘻哈哈,沒心沒肺,才叫做是快樂。來日方長,她就慢慢改造她家小姐好了。
打定注意,夏心繼續向外頭望去,「唉,小姐,南國的男子不如北國英武哦……」她不無遺憾地唏噓著。
「真是的……」顧盼汐的臉忽地紅了。她想起了那個濃重的夜色中,戴著大頭女圭女圭面具的白衣人那雙溫和的眼楮,還有他胸前那一朵梅花形的胎記。
「呵呵,小姐,你臉紅了,敢情是想起了王東臨公子?王公子玉樹臨風,有著北國男兒特有的氣質,唉,嶺南人是及不上的了……」
「胡說!是不是我從來沒有打過你嘴巴,你就不識得疼痛滋味了?」顧盼汐秀眉微顰,嘴角含嗔,不悅地望著夏心。
夏心吐了吐舌頭,小姐生氣了,她也就不敢再多言了。
王東臨……顧盼汐默念著這個名字。也許,日後,他們會順理成章地結為夫妻,王大哥待她很好,她也很尊敬他,可是,這里面似乎總少了些什麼。可那到底是什麼,顧盼汐自己也說不清楚。
轎子里有些氣悶。她無意識地揭開了一角簾子,一絲清新的空氣迎面而來,「你給我回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轎子外飄了進來,那粗暴的勁兒把顧盼汐嚇得打了個激靈。手里一松,攥在手心的鵝黃帕子飛了出去。
「哎呀!」她叫了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探了出去。
「書呆子!」同一個聲音又在大叫了,怒氣在這三個字中表露無遺。
好一個響亮的聲音。顧盼汐過去在京城里從來沒听過這般中氣十足的叫囂。莫非南方人真的比北方人放肆?要知道,就連關東大漢也沒有這般無禮的怒吼哇。
她好奇的抬起眼楮,循聲望去——
彼盼汐正正地看見了一雙眼楮,清澈深邃的眼楮。
心中一動,這雙眼楮很親切,雖然此時飽含了怒氣,但是,卻和那天夜里的大頭女圭女圭俠溫和的眼楮出奇地相似。
不由自主地,顧盼汐認真打量著這雙眼楮的主人。
這是一個衣飾精致,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有著嶺南一帶少見的挺拔身材,寬肩細腰,一襲白衣瀟灑出塵;興許是南方陽光充足,他膚色黝黑,泛著健康的色澤;在那張同樣黝黑端正的臉龐上,劍眉飛入鬢角,鼻梁高挺,雙目炯炯,竟是俗世間的翩翩佳公子。
彼盼汐的瓜子臉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在日光下,風致嫣然。
梅遐痴痴地望著那張白里透紅的臉龐。想不到,真的見到她了——顧小姐。他細細地望著顧盼汐,她凝脂白玉般的俏臉似乎和他手里的珠璣一般晶瑩。一塊鵝黃色的帕子裊裊地飄到了他的跟前,梅遐毫不費力地伸手把帕子抓住了。
彼盼汐看見他抓住了自己的帕子,臉上越發紅了。她不好意思地合上了簾子,躲在了轎子中。
「小姐,這公子可俊得很啊……」夏心吃吃地笑著。
「胡說八道……」顧盼汐的聲音听起來像是蚊子叫。那個男子有著和他一模一樣的眼楮,莫非……
梅遐呆呆地望著手中鵝黃色的帕子。他抓住她了。心房劇烈地跳動著,他身不由己地向顧盼汐所在的轎子走了過去。清了清喉嚨,他隔著簾子說道︰「敢問小姐,這可是您的帕子嗎?」他把帕子湊到了簾子邊上,讓轎中人能夠看得見。
很悅耳的聲音。顧盼汐陡然想起方才此人猶如暴雷一般的怒吼,禁不住抿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
愛熱鬧的夏心嘰嘰喳喳地說開了︰「什麼帕子啊?我家小姐的帕子可不是你等粗人可以看見的哦。」
听聲音,似乎是那個俏丫鬟。梅遐想起了夏心那天夜里抱著她家小姐哭哭啼啼的模樣兒。
「夏心,不得無禮。」婉轉的聲音響了起來,如同珠璣落在玉盤中一般清脆動人。這是她的聲音沒錯。梅遐胸臆間揚起了一股暖意。
「多謝公子拾帕之恩。」顧盼汐淡淡說道,同時,一只青蔥般的玉手從簾子里伸了出來,輕輕接過了那塊鵝黃色的帕子。一陣風吹來,簾子微微飄起了些。梅遐看見了顧盼汐雪白的下巴和紅潤的櫻唇。兩片唇瓣細細地動著,「多謝公子。」她再次道謝,嘴角抿起,似乎在微笑。
第2章(2)
梅遐感到呼吸急促了起來,心兒突突地跳著。他記得水濯之說過,他第一次見到白蔡的時候,那顆心簡直不是自己的了,只曉得一個勁地對著白蔡看這看哪,卻似乎總也看不夠,越看越想看,慢慢地,他渴望听見白蔡的聲音;听到了聲音,他又想一親芳澤……
莫非,我現在的感覺就是他說的那種?
一柄大錘重重地打在了梅遐的心尖上,他渾身一震,動彈不得。
正在出神間,那頂轎子已經走遠了。難道就這樣再次和她失之交臂嗎?梅遐一個急轉身,快速向轎子奔了過去。
「在下梅遐,敢問小姐芳名?」他毛躁突兀地大聲問道。
咦?怎麼這般無禮?顧盼汐顰起了眉。
「無禮!我家小姐的閨名豈是你能知道的嗎?」夏心惡狠狠地罵開了。
「夏心!」顧盼汐低低地叱責了夏心一聲,她猶豫著。那天的白衣俠客禮數周全,雖說曾經抱起過她,但也是彬彬有禮、儒雅溫文……女子閨名是輕易不能透露給旁人知曉的。眼前這人,剛一見面,竟然如此這般唐突地詢問女子閨名,縱使他有著相似的眼楮,同樣的白衣勝雪……可他是那「大頭女圭女圭俠」嗎?
微熱的情愫漸漸淡卻了些。顧盼汐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妾身姓顧,多謝公子。」聲音冷淡了些。
梅遐失望地听著,他知道她姓顧啊……
轎子再次遠行了。梅遐不死心地後頭叫了起來︰「顧小姐,在下是梅家船行的,排行第十二,叫梅遐……」
這次,顧盼汐沒有再說話,那頂轎子真正遠去了。
梅遐望著空蕩蕩的街道,悵然若失。
「唉……」一聲嘆息響了起來。可是,不是他的聲音。他回頭一望,不知道又從哪里冒出來的水濯之翹著雙臂,又看了一出好戲。
「唉……原來你心中的佳人是顧小姐啊……」他搖著頭,以鑒賞的姿態打量著梅遐,「紅顏禍水,你真的陷進去了。」
梅遐直挺挺地向水濯之走了過去。水濯之全身都警覺了起來,這只旱鴨子神色不善,該不會冷不丁地給他來一下吧?論輕功,旱鴨子要趕上他可是下輩子的事兒,可是內力嘛……
水濯之全神貫注地提防著。梅遐走到他身邊了,可是,破天荒地,他沒有對水濯之動武,而是擦肩而過——僅此而已。
「咦?旱鴨子痴了!有意思,得告訴狐狸眼才行!」水濯之水汪汪的大眼楮嘀溜嘀溜地轉著。
「小姐,適才那叫什麼梅遐的公子好生無禮!」夏心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
彼盼汐點了點頭。俏眼中含著失望。本以為,找到梅花,可此梅花是否就是彼梅花,還真的說不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