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猛地抬起眼楮,死死地盯著他的眼楮,圓圓的杏眼里閃過一道睿智的光。
東叔愣了一下。
米蘭站直了身體,緩緩對東叔說︰「把車尾箱打開。」
東叔臉上一點反應都沒有,「可以,不過給我搜查證啊。」
「哼!」米蘭猛地在路旁拾起一根鐵桿,用力撬起了寶馬的車尾箱。
「米小姐,你冷靜一點!」旁邊的警察趕緊上前攔住米蘭。
米蘭不理,她用力地撬啊,撬啊……
「啪」的一聲,車尾箱打開了。蜷縮著身體、雙目緊閉的魏泠岫出現在米蘭面前。他的全身都是血,慘白的臉頰上有著一塊幾乎干涸的血漬,更加觸目驚心。
「快叫救護車!」米蘭狂叫。
「搞什麼啊……」米楓樺火燒火燎地跑到手術室前的等候廳里,大著嗓門不停地喊,「我不過是把阿光的骨灰送回他老家去,才走了幾天,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完了、完了,我對不起阿光啊……小米兒,你搞什麼啊……」
「爺爺!我也不想的!」米蘭大吼一聲,「你別對我嚷嚷,我心里也很急……」說著說著,她的嘴巴扁了起來,淚珠簌簌地落了下來。
「啊……」米楓樺怔住了。上一次米蘭哭的時候,還是個孩子。
「小米兒……」他伸出雙臂,把米蘭攬在了懷里。
「嗚嗚……爺爺,別對我嚷嚷……」米蘭哽咽著,把頭埋在了米楓樺胸前。
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護士急急忙忙地走了出來。
「護士,怎麼樣了?」管家老李趕緊迎了上去。
護士神色凝重地皺了皺眉,什麼都沒說,轉身小跑著走開了。
米蘭雙腿發軟,靠著爺爺米楓樺的支持,才勉強站立著,「爺爺,怎麼辦啊……」她帶著哭腔說道。
米楓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老李顯得最鎮靜。他拍了拍米蘭的肩頭,「孫少女乃女乃……啊,不,小姐,撇開我家孫少爺身體一貫很好不說,他的意志力也很強的。你要對他有信心。」
「可是我……」米蘭一個勁地流眼淚,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門大開,一輛輪床推了出來。米蘭猛一抬頭,只看見魏泠岫臉上戴著氧氣罩,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他還活著。
「呼……」米蘭松了口氣,眼淚卻是流得更肆意了。
「醫生,他怎麼樣了?」老李趕緊迎了上去。
「失血過多,性命是保住了。」醫生疲憊地說,「不過……」
米蘭的心隨著醫生的「不過」兩個字提了起來,她攥緊了米楓樺的手。
「不過他的手臂情況很差。雖然我們把他的手臂接了回去,可是情況不容樂觀。我們盡力保住他的右手,再觀察幾天。但是你們要做好截肢的準備……」
醫生的聲音在米蘭的耳畔漸漸遠去。似乎有一把刀刺進了她的心房,正用力地剜著她的心髒。
「呼……呼……」米蘭艱難地喘息著,踉蹌了幾步,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蘭……」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里輕輕響著。一個接一個的畫面在米蘭眼前閃過︰那一串彩鑽腳鏈正躺在魏泠岫手心里,他輕輕地拿起腳鏈,套在米蘭的腳踝上;熟睡的魏泠岫無意識地伸出右手,緩緩搭在了米蘭的手背上……
她誤會了他,她罵他是敗類……可正是這個人救了她。曾經,她因為「泠岫」這個名字就輕易地愛上了他;過去陷入離婚戰爭的一段日子里,即使怎麼她也不承認,米蘭對魏泠岫那一雙黑曜石般的眼楮依舊無法忘懷;現在,她更愛他了,愛到心疼、愛到要崩潰……
「蘭……蘭……」魏泠岫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響著。
「別叫了!」米蘭抱著腦袋,哭喊出聲。
正在解釋病情的醫生抬起頭,「太太……」他走了過來。
「別叫我太太!我不是他太太!嗚鳴,我不是!」米蘭淚流滿面。
「小米兒。」米楓樺也走了過來,手搭在了米蘭肩上。
「別踫我!」米蘭神經質地跳了起來,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哎喲!」有人與米蘭撞了滿懷。那人揉了揉胸口,齜牙咧嘴地說︰「米米,你的勁可真不小哇。」
神思恍惚的米蘭這才認出,來人是她廉政公署的同事苗大偉,「你來干什麼?」她啞著嗓子問。
「代表廉政公署來探望魏先生啊。」苗大偉不好意思地說,「誰叫我們一開始就上了許乾東的當,冤枉了魏先生啊。現在情況怎麼樣?」
「他、他、他……」米蘭發著抖,說不出話來。
「他不會死了吧?」苗大偉口無遮攔地說。
「亂講!」米蘭用力打了打他的嘴,「他沒死!」
「哇,魏太太,別緊張嘛……」苗大偉揉了揉疼痛的嘴巴,「沒事就好,呵呵,這下子你該安心了吧,你老公真不錯,又有錢又是個正直的商人。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你混蛋!」米蘭又氣又急,連連跺腳,「他的手快沒了!嗚鳴……這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啊?」苗大偉望著哀哀哭泣的米蘭,手足無措。他對女孩子的眼淚最沒轍了,「米米,你別哭啊,活著就好。你想想楊過和小龍女,楊過不是也沒了手臂嗎?嗯……雖然你不算頂漂亮的那—種,可努力一點,勉強還是可以當個小龍女的,最重要的是你的楊過老公喜歡嘛……」他沒頭沒腦地說著。
「你胡說什麼呀!」滿臉眼淚鼻涕的米蘭呆呆地望著苗大偉。
「是啊,我在說什麼呀。」苗大偉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可是,米米,」他臉色變得認真了,「我听了發到你手機上的錄音。許乾東不是說了嗎,要在魏泠岫的胸口打一槍,然後把他鎖進貨櫃箱里。客觀來說,即使你不在那里,魏泠岫沒有替你擋那一劍,他也許還是會受傷;也許傷得還會更嚴重。你不必這麼責備自己的。」
米蘭用力地喘著氣。苗大偉的話不無道理。可是,這樣她就能給借口自己,不責備自己了嗎?
不行,她做不到。眼前,魏泠岫全身是艷紅的鮮血,一雙清澈的眼楮盯著她,「走!」他在用眼楮說話。
灼熱的淚水凝在眼眶里,眼眶里盛不下了,順著臉頰滑了下來。米蘭的眼楮被淚水刺得生疼,可是她就是無法不流眼淚。
「米米,別哭了。」苗大偉笨拙地摟著米蘭,「听我說,好好陪著他,我幫你跟主任請了假,明天我們不是要去上海出差嗎?呵呵,看,我多仗義,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呀,就安心當照顧丈夫的好太太吧!」
「對啊,明天我們要去上海取證。」米蘭恍惚地呢喃。
「其他的一切你都別理了,交給我!」苗大偉昂首挺胸,拍著胸口。
「我們一起去!」米蘭大聲地打斷了苗大偉的自吹自擂。
苗大偉愣了,「可是……」他指了指醫院里面。
「什麼都別說了,我要去!我們一起去!」米蘭抓住苗大偉的手,急切地說。她不能再呆著這里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魏泠岫失去他的手——他溫暖的手。
一天後,上海。
手機鈴聲響了,望著車窗外發愣的米蘭嚇了一跳,她匆匆取出手機,連看都沒看,懶洋洋地「喂」了一聲。
「小米兒,是我,爺爺!」米楓樺的聲音從香港傳來,「你是在給我搞什麼鬼?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一聲不吭跑去上海出差?!」
「爺爺……」听到爺爺的聲音,米蘭全身僵硬。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別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吧?是不是魏泠岫他……她打了個寒戰。但願爺爺只是打電話來罵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