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有點飄忽……」魏泠岫終于沒有再盯著米蘭的眼楮看了,他垂下眼瞼,望著手里的協議,低聲說,「這一條需要改改。」
「不改!」米蘭的倔脾氣上來了,氣哼哼地盯著魏泠岫。
魏泠岫似乎根本就沒有听見那個「不」字,徑自說道︰「你可以要我一半的財產,不過,前提條件是我們的婚姻必須維持20年。」
什麼?糟了,怎麼突然覺得這個人像是個冷血惡魔?20年啊……米蘭感到人生沒有了希望,「不行!」她沖動地大叫一聲。
「那也可以。如果我們的婚姻不能維持1年的話,你只能擁有我2.5%的財產,如果能維持2年,你就可以擁有我5%的財產……如此累加,一直到20年。以後,你可以擁有我一半的財產。你應該知道我的財產狀況,平心而論,這還是比較公道的。」
「公道個屁!真希望你1年之內破產!」米蘭咆哮。
「那你就什麼都沒有了。」魏泠岫聳了聳肩,白淨的臉上現出了笑意,雖然很淡,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笑。
「你……如果你要這麼修改這條協議的話,我不結婚了!」米蘭現在已經後悔了,為什麼當初會答應爺爺和這個男人結婚的?
「隨便你。」魏泠岫平靜地說道。
啥?有沒有搞錯?!當初是他們要求結婚的,怎麼現在好像是我在求他娶我一樣?米蘭氣得眼前發黑,她指著魏泠岫的鼻子,粗魯地吆喝著︰「是、是你爺爺快要不行了,我們才……」
「請你不要扯上我的爺爺,他年紀大了。」魏泠岫寧靜的眼眸有了一絲嚴厲的意味,「婚姻的當事人是我們,只是我們。」
米蘭驚訝地發現,自己乖乖地合住了嘴巴。
「那麼……這條協議還修改嗎?」馬律師試探地問了一句。
「改!」米蘭忽然回過神來,她大義凜然地說道,「不過要加上一條附加條款作為代價︰婚後的夫妻生活……說清楚點,是性生活必須我說了算!我說發生就發生,我說不發生就不發生!違約的話,我有權控告魏泠岫性侵犯!」
啥?謝語恬和馬律師面面相覷,有這樣的協議的嗎?「米米,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謝語恬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我就是考慮了才這麼說的!」丈夫這麼小肚雞腸,她怎麼也得保障一下自己吧,按她的性格,如果魏泠岫沒有任何的改變,說不定明天下午剛結完婚,他們就要排期去辦離婚手續。既然財產不能分多少,有夫妻之名而沒有夫妻之實還是比較好,不然的話,她米蘭豈不是吃大虧了?再說,這麼有個性的人,怎麼能和他有下一代?
「魏先生……」馬律師為難地看著魏泠岫。
魏泠岫點了點頭,「沒問題。」
啥?他為什麼回答得這麼爽快!米蘭杏眼圓睜,他一點都不在乎?!
唉,前途黯淡啊……米蘭跌坐在了椅子里,徒呼奈何。
第二章
香港大會堂——
米蘭在爺爺米楓樺的「押解」下,很「淑女」地坐在接待室的長椅上,等待著新郎官的到來。
「呼,好悶。」米楓樺伸了個懶腰。
「我早告訴過你那人是遲到大王,不用這麼早來的,你偏偏不听我的話!」米蘭的腮幫子鼓了起來。
「哪有爺爺听孫女話的?你沒听說過‘尊老’嗎?」
「我只听說過‘愛幼’!」米蘭翹起了鼻子。
正當米楓樺調整情緒,準備跟孫女在她出嫁前好好吵一次嘴的時候,一個含糊低啞卻很熱情的聲音響了起來,「米哥!」
「嘿,阿光!」剎那間,米楓樺改了面皮,笑眯眯地站了起來,風度翩翩地向米蘭身後迎了過去。
好一個變臉大師……米蘭暗地里吐了吐舌頭,稍稍端正了點姿態,很嫻靜地扭過身來——
一位明顯飽經風霜、身染重病、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坐在輪椅上,被一個50歲上下的男人輕巧地推著,出現在米蘭眼前。
「孩子……」老人眼楮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米蘭,顫悠悠地想站起來,無奈力氣不足,只是臀部輕輕挪高了一點而已。
「老爺,小心身體!」推著輪椅的男人溫和而堅決地制止住老人莽撞的動作。
「孩子……」老人劇烈喘息著,顧不得調勻呼吸,只是一個勁地沖米蘭招手,「過來點,讓我好好看看你……」
米蘭心中的某一根弦被觸動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的請求,如何能夠拒絕?勉強擠出來的嫻靜忽然轉化為真正的溫柔,米蘭粲然一笑,走到老人身邊,靠著輪椅,半蹲子。
一只枯槁的手撫在米蘭光潔的臉蛋上,老人滿是皺紋的粗糙皮膚與米蘭臉上青春的膚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老人的手在發顫,不知是激動還是疾病引起的。米蘭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爺爺。」她把自己柔軟的手堅定而溫柔地擱在了老人胳膊上,似乎要把自己的青春分給老人一些。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米哥,你的孫女兒真好……」老人的眼楮濕潤了,混濁的雙眼迷離地注視著米楓樺。
「阿光,她淘氣得很,別被她的假面具唬住了。她可是我米楓樺的孫女。」米楓樺促狹地向老人眨了眨眼。
「哈哈……」老人愣了一下,繼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笑聲。
「爺爺!」米蘭顧不得有人在,踩了踩米楓樺的腳,「有你這樣說自己孫女的嗎?」
「怕什麼!」米楓樺怪叫一聲,「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要緊的!哎呀,可惜了我的新鞋!」他皺著眉頭,仔細審視著自己腳上 亮的皮鞋。
話雖如此,可到底是第一次見面嘛……米蘭尷尬地笑著,沖老人點了點頭,又小聲呢喃了一句︰「爺爺,你好。」不用介紹,她就知道,這位老人是魏泠岫的爺爺——魏阿光。
「你好,我可愛的孫媳婦兒。」魏阿光喜滋滋地看著米蘭,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
「老爺,您別老這麼看著孫少女乃女乃,她的臉都紅了。」身後推輪椅的男人微笑著說,「你好,孫少女乃女乃,叫我老李就可以了。」
孫媳婦兒?孫少女乃女乃?米蘭只感到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咦,我的孫女婿呢?化妝去了嗎?」米楓樺總算想起了什麼。
「他還沒來嗎?」魏阿光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刷」地變得鐵青,「臭小子,告訴他早點出門的……」
「老爺,孫少爺很有分寸的。」老李輕聲說。
「分寸?哼哼……」魏阿光含糊不清地罵了幾句,就靠在輪椅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他的身體實在是很差。
氣氛也瞬間變差了。四個人都不太想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等著。
化妝室的門忽然開了,另外一對新人喜滋滋地走了出來。米蘭呆呆地看著身著白紗的新娘,和滿臉幸福傻笑的憨厚新郎,實在是難以置信,她自己也是新娘。
米蘭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女乃白色的夏奈兒連衣裙。剛過膝蓋的裙子剪裁簡潔,大方得體,讓沒什麼女性曲線的她變得婀娜優雅了起來。可是,這畢竟不是婚紗。
而且,這也不像是婚禮。她環視四周,自己的身邊只有三位老人,兩位充當證婚人,一位充當觀禮嘉賓。她甚至連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都沒邀請,更別說什麼伴娘了。
潛意識里,她有意讓自己的婚姻達到簡單的最底線。她自問不是怕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婚姻有多麼荒誕,可她就是想要低調一點、隨意一點。如果能不聲不響地把自己嫁掉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