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說,蘭克都會這麼做。咕嘟、咕嘟,一會兒功夫,竹節鍋就被他喝了個底朝天。他一邊有滋有味地咬著魚骨頭,一邊好奇地問童馨兒︰「你怎麼抓到魚的?潛水徒手抓的嗎?想不到,你這麼厲害……」
「我很想收下你的贊美……不過……」童馨兒晃了晃手里的魚叉。
「呵呵,你從印第安人那兒偷來的都是好東西嘛……」
蘭克賊賊地笑了。
「都告訴過你N次了,這些不是偷的嘛……算了,懶得跟你說!」童馨兒不再搭話,靠在大樹旁,屈起雙膝,把臉埋在膝蓋上。
「啊……」蘭克怔了,童馨兒好像有點不對勁。她生氣了嗎?猶豫了好久,他輕聲叫道︰「馨兒,你在听嗎……」
「听著呢。」童馨兒沒有抬頭,小聲應道。
「我……我相信你說的話,那些東西都是一個美麗如精靈的印第安少女送你的。」蘭克紅著臉,說了一句讓步的話。
童馨兒把頭抬了起來,淡淡一笑。
就是這麼一笑了事了?蘭克心里面有些不甘,起碼也得說兩句感性的話吧……他帶著幾分氣惱,向童馨兒掃了一眼。
咦,不對勁……童馨兒臉色很難看,嘴唇有點發紫。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吵鬧和活力……難道,她病了?
「馨兒,你不舒服嗎?」蘭克月兌口而出。
童馨兒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把臉埋在了雙膝間。
看來是說中了。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全身乏力的蘭克竟然拖著傷腿,挪到了童馨兒身邊,他伸手模了模童馨兒的手臂——滾燙滾燙的——她發高燒了。
「馨兒,你怎麼發燒了?」他輕輕把童馨兒的身體拉直,帶著幾分焦急,小聲問。
「昨天被你咬了一口,有狂犬病了。」童馨兒無可奈何地說。
炳?蘭克只有發呆的份兒了。
「看你的樣子,騙你的。」童馨兒蒼白憔悴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虛弱的笑意。
「你……都這個樣子了,還玩!」蘭克白了她一眼。
「是昨晚淋了雨吧,你什麼都別干,睡一覺就好了,你的身體壯得像頭牛……」
「蘭克,」童馨兒制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蘭克,正色道,「恐怕,我是得了痢疾了。」
「痢疾?當真?」蘭克驚訝地睜大了眼楮,「你喝了不干淨的河水嗎?我就知道,你這個魯莽鬼!」
「別罵我了,我頭疼……」童馨兒軟軟地靠在了蘭克懷里。
蘭克心里一緊。他從來沒見過脆弱的童馨兒。在他心目中,童馨兒是打不死的蟑螂的化身。
怎麼辦?要治痢疾不難,可是,沒有藥,怎麼治?就這樣耗下去,只能看著她燈枯油盡嗎?
童馨兒昏昏沉沉地垂著眼楮,蘭克心里一片慌亂。「馨兒,我該怎麼辦?」他輕輕托起童馨兒的下巴。
「我也不知道。」童馨兒無力地微笑了一下。
她的樣子好憔悴、好虛弱……看上去,不像是痢疾剛剛發作的樣子。
「你、你這個傻子!肯定昨天晚上就開始不舒服的了,又淋了雨,你為什麼不說啊……」蘭克突然感到怒火中燒,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的鼻子又罵了起來。
「你總是罵我……」童馨兒乏力地靠在他的身上,長著短發的腦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時間,蘭克什麼都說不出來。胸臆間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心髒和著心疼和心酸激烈地跳著。曾幾何時,他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麼一個愛和他拌嘴、男孩氣十足、調皮搗蛋、醫術還過得去、心地很好的女孩了。
就在蘭克彷徨無計時,童馨兒依偎在他懷里,沉沉地昏睡著。
「馨兒,別睡!馨兒……」他心里很不舒服,下意識地把童馨兒緊緊地摟在了懷里。
懊怎麼辦?蘭克倉皇四顧,及眼所見,只有那個孤零零的竹節鍋。只能喂她喝點水了。發燒的時候,喝熱水會好得比較快。無計可施的蘭克燒開了一鍋水,細心地把水晾涼了些,湊到了童馨兒嘴邊,「馨兒,別睡,喝點水吧。」
「嗯。」童馨兒動了動腦袋,眼皮卻是沒有睜開。
「馨兒!」蘭克硬著心腸,用力地搖晃起她來。
童馨兒勉強地把眼楮睜開一條縫。蘭克還是第一次留意到,她的睫毛很長,像洋女圭女圭一般,只是在睫毛覆蓋下,眼楮顯得更加無神。她可憐巴巴的樣子讓蘭克覺得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原來,大夫真的不好當。他暗地里嘆了口氣,壓低嗓子說道︰「馨兒,喝點水,會舒服些的。」
他不知道童馨兒听明白他的話沒有,反正她機械地咽了幾口溫水,又合上了眼楮。
蘭克望著她孱弱的模樣,絞盡腦汁地想著對策,可是,腦中還是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窩在懷里的童馨兒動了動。
「你好些了嗎?」他趕緊模了模她的臉,想不到一鍋開水竟然有了起死回生的妙用,他太佩服他自己了。
「蘭……克……」童馨兒睜開眼楮,細細地望著他。
「什麼?」她的眼神有點奇怪,蘭克的心有點發慌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能回去,幫我告訴我爸爸、媽媽,我好愛他們……還有,如果,可以的話,你有空幫我去看看他們好嗎?」
「你胡說些什麼?!」蘭克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尖聲怪叫了起來,差一點沒順手把懷里的童馨兒扔在地上。
「我是說如果。答應我,好嗎?」童馨兒一雙眼楮平靜地注視著蘭克。沒有淒苦、沒有哀怨,像一汪靜靜的秋水,有著理性的美。
「我……不干!有話你自己不會說嗎!你的腦子燒壞了嗎,還是閑極無聊?怎麼盡想這些奇怪的事!我跟你說,沒事的話想想別的事,你喜歡的人,比方說你的男友……」就在這節骨眼上,蘭克突然咬到了舌頭。
天哪,我怎麼這麼倒霉!他吐了吐疼痛的舌頭,陷入了深深的沮喪中。
「哧……」童馨兒輕聲淺笑,嘴角好看地翹了起來,「男友……對,我的男友……」她帶著微笑,再次沉沉地閉上了眼楮。
「馨兒,你別玩了,馨兒!」蘭克拍了拍童馨兒的臉頰。她沒有反應,只是,蘭克的手卻真實地感受到了童馨兒灼熱的體溫。
糟了,這次真的不妙了……
蘭克緊緊地抿住了嘴唇。為什麼童馨兒一夜之間就能把他身上的毒解開,而他現在卻一籌莫展?上帝啊,幫幫他吧!
他漫無目的地翻著童馨兒腰間的皮囊——蘭克帶著虔誠的心情,把這皮囊當成了百寶箱里。
里面,除了一點點殘存的粗鹽粒和香料,什麼都沒有。
「唉!」蘭克伸出拳頭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都告訴你了,這不是偷的!」童馨兒不久前委屈的話在他耳邊回蕩。
蘭克望了一眼兀自昏睡的童馨兒,惱火地罵道︰「真是的!都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印第安少女,專門給一些鹽巴和香料什麼不需要的東西,就不會給點藥嗎?」
他惡狠狠地把皮囊扔到了一邊。
忽然,蘭克萎靡的身體坐直了。他還有一個辦法︰去找那個印第安少女求救!如果,她真的像童馨兒說的那樣,樂于助人,她一定會救童馨兒的。
「有救了!我怎麼沒早點想到?」蘭克樂巔巔地找著自己的拐杖。
慢著,那印第安少女長的什麼樣?難道見到美女就問人家嗎?他甚至連人家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馨兒,那印第安少女在哪里?叫什麼名字?」他推了推童馨兒。
童馨兒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