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希攤開雙手,「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謝語恬打量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臉,渾身不自在,她大膽地望著他的眼楮說道︰「是的。」
走出餐廳,他們並沒有分道揚鏢。有意無意中,謝語恬和凌希一前一後地走在了同一個方向。凌希在前,謝語恬在後。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在人群中走著。謝語恬低著頭,回想著方才與凌希意味深長的對話,他好像在向自己透露著什麼,似乎好像在告訴自己,他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人。但是,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人呢?謝語恬發現自己無法將他歸類。
不知不覺中,凌希走出了她的視線,而謝語恬的腳步也在一家電影院前停下了。看著琳瑯滿目的海報,她有了想看一部電影的沖動。現在已近傍晚,離開場的時間還早,人沒有下午那麼多。買一張好位置的電影票應該不成問題。但是,看什麼才好呢?愛情片?戰爭片?武俠片?科幻片?驚恐片?謝語恬一個人拿不定注意。
躊躇了半晌,她忽然看見一張海報的宣傳語竟然寫著,每位人場的觀眾均贈送紙巾一包。不會吧?這年頭,什麼電影可以這麼賺人熱淚?謝語恬的女性好奇心驟起。
拿著一包紙巾進場坐下,謝語恬置身于黑暗中,在無人干擾下等著電影開場。她以一貫當檢控官積累下來的冷靜,抱著觀望的態度,隨手把紙巾放在的椅子的把手上。
開場後5分鐘左右,謝語恬身邊一直空著的座位突然來了個人,為了避免干擾到其他人,他盡量小心地坐下了,隨手把那包紙巾放在了與謝語恬共同擁有的那個椅子把手上。
這是一部描寫手足親情的電影。演員精湛的演技完美地表達了劇本的靈魂,手足之間的親情深深打動了謝語恬。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從來沒有感受過與人血脈相連的感情。
她不由得想起了童年的玩伴方羿風。曾經有一段時間,謝語恬發現自己很愛他,就在她大著膽子想向他表白的時候,他竟然告訴謝語恬,自己要替未婚妻找個伴娘,想請她擔任。當時,她傻乎乎地一口答應了。她未萌芽的愛情就這樣結束了。她總是對自己說,現在方羿風是自己手足,是自己的兄長。但是,他們之間肯定沒有電影里描述的那種脈脈相系的溫馨情感。
這是一部感人至深的影片,謝語恬一直把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很好。但是,在電影尾聲,女主角隔著鐵窗,動情地呼喚著為了保護她而傷人入獄的男主角「大哥」的時候,謝語恬的眼淚和男主角一起流了下來。她盡情地讓自己的眼淚奔流了一小會,才伸手到椅子把手上拿自己的那包紙巾。不經意間,她的手和隔壁的男人的手踫到了一起,她本能地轉過頭去一看,她再次看到了凌希。
凌希也看到了她。但是,他馬上轉過頭去——他不願意讓謝語恬看到自己眼眶里閃動了淚花。但是,已經遲了,謝語恬銳利的目光早就注意到了他眼里的光亮。那道閃光使謝語恬心中一動︰也許,這個無心騎士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冷血。
察覺到凌希不好意思,謝語恬很默契地不看他,靜靜地抽出一張紙巾,擦干了自己臉上的淚水——她同樣不喜歡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
隨著音樂響起,燈光亮了,電影院里的人們抽噎著,談論著精彩的劇情紛紛散去。謝語恬正猶豫著該不該和凌希打招呼,凌希湊到她身邊,禮貌地說了聲「Hi」。
謝語恬沖他抱以溫柔的甜甜笑靨,「想不到又在這里見到你。」
凌希沒有回答。他很少這麼近距離、這麼和諧的環境里看到謝語恬平靜的笑臉。一瞬間,他終于明白謝語恬的父母為什麼叫他們的女兒「恬恬」了,她的笑容確實非常的恬美。
謝語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仍然自顧自地說著︰「想不到你也會來看這樣溫情的電影。」
「不然你以為我會看什麼樣的電影?」
「你……我想你會喜歡看那種……動作片。」
「為什麼這樣認為?」
「哦,直覺。」
凌希笑了,「看來女人的直覺有時候也是不可靠的。」
謝語恬不止一次看到他由衷的笑容了。沒有墨鏡掩飾的凌希很干淨,與他交談著,看著他的笑顏,謝語恬有一種春雪初融的愉快感覺。
他們倆談著無關痛癢的話題,順著大路歡快地走著,好像多年沒見的老朋友,又好像一見如故的好友,毫不做作地笑著……
正慢慢地散著步,凌希忽然阻止住謝語恬的腳步。他向她莞爾一笑,「送你份禮物。」
謝語恬懵懂地站著,看著凌希快步跑著,跑向一個賣花女,買下了她手中所有的鮮花。
凌希把手中的鮮花遞給謝語恬,什麼多余的話都沒有說。
出乎意料地,謝語恬爽快地接過了鮮花,意味深長地望著他。
「你老看著我干嗎?」
「看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你的直覺不是應該發揮作用了嗎?」
「很不巧,在凌先生您面前,鄙人小小的直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的影響力還蠻大的嘛。」
「不如說你的形象多變比較準確吧。」
「哦?」凌希好奇地望著謝語恬。
謝語恬直言不諱︰「你有時像個冷血的殺手,有時像個心腸很好的人……總之,我總是看不清楚你。」
「我很高興,你居然會認為我是個心腸很好的人。我記得喝下午茶的時候,你還不會這麼說的。為什麼現在會這麼想?」
謝語恬晃了晃手中的花束,「因為它們。」
凌希皺起了眉頭,「我不認為你是個一收到鮮花就方寸大亂的女人。」
「哈哈哈……」謝語恬放聲大笑,「但是女人有時候的確喜歡收到鮮花。不過,你的鮮花質理差了點。」
謝語恬手中的鮮花很多,多得幾乎把她俏麗的容顏掩蓋住了。同時,鮮花的種類也很多,本來收到這麼多不同種類的鮮花,任何女人都會樂昏了頭,但是,她手中的鮮花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幾乎所有的花都快開敗了,一看就知道,那個賣花女很久都沒有人光顧了。
凌希有些窘,「這些鮮花是殘了點。請你不要誤會,我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他忙不迭失地解釋著。
「沒關系。反正,你不是為了我才‘買’花的。」謝語恬強調那個「買」字,而不說「送」字。
「哦?」
「你是可憐那個賣花女罷了。可憐她年紀這麼小,就得出來賣花賺錢;可憐她一點做生意的天分都沒有,孤單單地站在一角,靜靜地等人光顧。所以,你特地跑到對面馬路替她買了所有的花,甚至還給了她大大超過鮮花本身價格的鈔票。」
凌希饒有興致地端詳著謝語恬,「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謝語恬檢控官,你的觀察力很敏銳。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謝語恬抿了抿嘴,「像你這種人,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送這麼差的花給女人,這條街上有許多很好的花店,如果你要送花、擺闊,大可在那里給我買。絕對比小女孩手里的花高檔得多。當你無意間看到對面街的小小買花女的時候,你的表情變了,充滿了憐憫。你躊躇了一下,然後,就對我說要送我禮物。那時候,我就猜到你要送鮮花給我了,而且,是那個女孩子賣的鮮花」,
凌希搖了搖頭,「看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你想到了。你不愧是明察秋毫的檢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