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想看看孩子們……」艾倫的焦點不在西撒的身上、她專注地望著西撒身後的母親,好像西撒根本就不曾在房間里存在過似的。
「艾倫,」林音微笑著,走了過來,「醫生說,寶寶們要在暖房里待兩三天——他們性子太急了,還沒有完全足月。而你,還不能下地。」
「媽媽,那寶寶……」艾倫驚慌地欠起了身。
「放心、放心,我剛才看過他們了,健康極了。」林音趕緊穩住艾倫。
「真的?」
「真的,媽媽從來沒有騙過你,不是嗎?」
艾倫嘆了一口氣,「可是,我還是想看看他們。」
「我抱你去看,好嗎?」西撒突然插嘴。
艾倫看也沒有看他,冷冰冰地說︰「你走開,你在這里,我很難受!」
西撒如行尸走肉般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空蕩蕩的醫院走廊寂寞得令人發狂。膝蓋已經僵直了,幾乎難以彎曲,但是他不覺得難受——所有的感官都隨著艾倫沒有感情的言語而關閉了。
不知不覺中,西撒來到了嬰兒房。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嬰兒房外已經沒有了驚喜交加的父母們,西撒孤零零地站在玻璃窗外。
在此之前,西撒已經在護士的指示下知道了哪三個寶寶是他的孩子。但是,那時候,他根本一點心情都沒有,他的心思只在艾倫的身上。他只覺得那三個皺巴巴的小孩子幾乎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現在,在寧靜的長廊上,隔著透明的玻璃窗,面對著一個個靜靜沉睡的嬰兒們,西撒一眼就被自己的孩子們吸引住了。艾倫很能干,生了兩個男孩,一個女孩。大兒子和二女兒是同卵雙胞胎,最小的兒子是異卵。老大和老二現在正在靜靜地睡著,粉嘟嘟的臉上浮現出孩子特有的祥和模樣。好像是營養都在他們身上似的,小三卻不同。他特別的瘦小,黑黝黝的、皺巴巴的,簡直就像一只小猴子。與其他安靜的孩子不同,他很特別,沒有被周圍昏昏沉沉的氛圍感染,剛剛張開沒多久的眼楮滴溜溜的審視著這個未知的世界。
瞬間,西撒感到自己的臉頰上一熱。他哭了。當孩子們還在艾倫的肚子里的時候,他就確定,他們的孩子會很漂亮。但是,他沒想到孩子們會漂亮得令他哭泣。現在,他只覺得,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粉紅色的老大和老二是最美麗的,就連小猴子一樣的小三也是最漂亮的,一團雲霧堵住了他的胸臆,他用力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和孩子們一起跳動著,全家人有著一種特殊的脈動——這就是血緣關系。但是,這脈動中還缺少一顆——西撒又想起了那沉穩、寬廣、溫柔的心跳。
「噗、噗、噗……」
西撒不可遏抑地淚流滿面。
*****
艾倫出院了。西撒靜靜地跟在她身後,回到了家。艾倫一言不發,徑直走上臥室收拾東西。西撒急了,
「艾倫,你這是干什麼?」
「我不住在這里了。我不想看到另外一個金發女郎。」艾倫門聲悶氣地說。
「艾倫,別使小性子好不好,你才剛出院,身體不好,又帶著三個孩子……」
「所以我才要走。我不想讓孩子們習慣你的存在。過兩天,我會去找律師的……」
「不!」西撒霸道地抓住了艾倫的手腕。
艾倫用力甩開了,挑釁地望著西撒。在她瞼上,西撒又看到了艾倫久違的任性和灑月兌。他明白了,艾倫已經打定了主意。
西撒垂下了頭,「你別走,我走。」
*****
西撒租下了一間小鮑寓,開始了單身漢的生活。乍眼看去,他的生活很規律︰早上很早就起床了,然後去訓練;晚上吃完飯就去睡覺。可是,西撒卻經常失眠。多少個夜晚,他獨自望著天花板,似睡非睡地熬了過去。艾倫沒有食言,分居協議書早就擱在了他的信箱里。他像避毒蛇一般把那幾張薄薄的紙深深地鎖了起來。
雖然羅馬隊再次蟬聯聯賽冠軍,全隊上下為之雀躍;雖然世界杯即將開幕,所有的意大利國家隊隊員們躍躍欲試……但是西撒就是高興不起來。沒有人的時候,他總是在發呆︰呆呆地想艾倫;想壯實的大兒子、健康的二女兒、瘦小的小兒子;有時候,他甚至思念起艾倫的母親——林音。他用瘋狂的進球來麻醉自己,可是,球進了,他呢?他依然徘徊在婚姻的大門外。
一個月過去了,明天.三個寶寶就要滿月了,西撒魂不守舍,痙攣地抓著自己的手機,他好想打個電話去听听艾倫的聲音。哪怕就是一個語氣詞也好,因為,他後天就要隨國家隊一同去封閉訓練了。終于,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鈴聲響了,他屏住呼吸——
西撒正想放下手機,林音說話了︰「西撒,是你?」西撒很愕然.半晌才明白過來,艾倫把家里的電話換成了來電顯示型的。「啊……是我,艾太太,她……她好嗎?」訥訥地.西撒終于開了口。「她還好,繩梯復原的很快,不過,一個人帶三個孩子還是很吃力的,思儀、所以,她瘦了很多。」「那、那、那……」西撒說不下去了。胸臆間沉甸甸的。「西撒,明天是孩子們的滿月,我們中國人很重視孩子們滿月的,你……你回來看看八。」
「那她會不高興的。」在這個月里,西撒經常在艾倫門前徘徊,就算是從窗戶里看她們母子一眼,西撒也就滿足了。可是.艾倫一發現西撒的影子,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把窗簾拉上。
「你靜靜地來看看孩子們吧。我給你開門,她不知
推開了嬰兒房的房門,西撒有些恍榴。幾個月前,他還和艾倫一起嘰嘰喳喳、快快樂樂地忙著布置房間。現在,房間里的一切對于他來說,很熟悉;可是,又很陌生。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小房間有了小主人的模樣。
孩子們睡了。西撒只看了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三個孩子誰是誰。長著滿頭卷發的老大睡眼惺松地望了他一眼,好奇地眨著眼楮,好像拿不住他是誰的樣子;惟一的女兒出落得秀氣多了,艾倫在她黝黑的胎發上綁了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此刻,美麗的小鮑主正在憨甜地睡著,雷打不動;小三依然是那麼瘦、那麼黑,干巴巴的,卻又精力旺盛,他氣惱地向西撒揮舞著小拳頭,一點睡意都沒有。
西撒「嗤」的一聲,笑了。他挨個兒輕輕撫模著孩子們的臉,老大和老二接受了他的撫模,雖然有些不太情願。可是小三卻受不了,他挑戰似的哇哇大哭了起來。西撒趕緊手忙腳亂地把他抱了起來,笨拙地在孩子耳邊低吟︰「寶寶乖乖,不哭、不哭……」孩子好像听慣了他的聲音,漸漸停止了哭泣。然而,西撒卻流淚了,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抱起自己的孩子。他把頭埋在小兒子小小的胸膛上,兒子有力的心跳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激動。
「媽,你在這里嗎?」艾倫恬美的聲在隨著開門聲響了起來。
西撒怔住了,呆呆地看著站在門口的艾倫。道的。就算是知道了,又怎麼樣,你是我請來的客人。」
西撒的喉頭咬住了。
「西撒,」林音想了想,又說,「你老實告訴我,那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了一個解釋吧。
西撒長嘆一口氣,無奈地說︰「我實在沒辦法給你解釋。雖然听起來很荒唐,但是,我就是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