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怎麼想是人家的事,你那麼在意干什麼!」西撒嘶吼著。
「但我還是必須扮演一個好妻子的角色,西撒,我不想當一個碌碌無為的家庭主婦,每天只是靜靜地等待丈夫的歸來。現在,你很愛我,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後呢?當你面對著一個容顏老去、肥胖乏味的主婦,你會怎麼想?西撒,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連我自己都厭惡自己。」
「艾倫,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這一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人!
「當一個人的一輩子還沒有走過大半的時候,誰也沒有資格許下這樣的諾言!」
「艾倫!」西撒用力捶著茶幾,茶幾上的中式功夫茶茶具被震得了零當嘟地響。
艾倫擺擺手,制止住西撒,「你還不明白嗎?出去工作對于我來說不是壓力,而是動力,最起碼,它可以時刻告訴我,我——艾倫還是一個很有用的人。」
「難道為我當妻子的壓力就這麼大嗎?比你那個每個周末都要加班的工作還要壓力大?艾倫,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難道、難道你心里還裝著那個娘娘腔的人妖?」
艾倫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西撒說的「娘娘腔的人妖」是指安德魯,她急了,也用力地一拍桌子,全然不顧自己的手掌疼得熱辣辣的,「你怎麼老愛把話題轉到安德魯身上?你就不能認真地替我想想嗎?如果一天到晚地呆在家里,我會很寂寞的,我會崩潰的!」
「一天到晚地面對那個娘娘腔的男人你就不會崩潰嗎?我想不到你的品味竟然這麼差!」西撒不知好歹地胡亂說了一句。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了起來。
艾倫給了西撒一個耳光。西撒蒙了,他本能地捂住臉頰,「你、你居然為了那個男人打我?!」他騰地站了起來,褐色的眼楮里滿是憤怒的火焰。
艾倫氣急敗壞地跺著腳,「西撒•貝蒂尼,我真是看錯你了!」她猛地嗚咽著奪路而逃。
「跑吧,你終究還是會回來的!」西撒在她身後冷冷地說著。
艾倫停住了腳步。她背對著西撒,西撒看不見她的臉。像在做夢一般,她的聲音裊裊地飄了過來︰「難道,我真的到了沒有地方可以去的地步了?」
艾倫縹緲迷惑的聲音很輕,但是卻重重地捶在了西撒的心上。剎那間,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我太過分了,對了,我太過分了!我怎麼可以這樣和艾倫寶貝兒說氣話?!」西撒在心中不停地責備著自己。
「艾倫……」他叫了起來,千言萬語涌上心頭,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向艾倫道歉了。
听到西撒的聲音,艾倫忽然像一只兔子般地向門外跑去,西撒跟著她要追出去,但是,厚重的胡枕木大廠在他面前重重地合上了。
怔怔地,西撒望著深色的大門,他想拉開門,但是,手臂好像有千斤重似的,怎麼也抬不起來。他的心中一片混亂,「艾倫說我不了解她,沒有為她想一下,可是,我正是為她著想,才不想讓她出去工作的啊!」西撒自言自語,腦袋里糊里糊涂的。
他整個人都亂了,半晌,才想起應該拉開門把自己的老婆追回來。他拉開沉重的大門,哪里還有艾倫的影子?
西撒沮喪地回到客廳里,絞盡腦汁地思索著艾倫到底會到哪里去。如果是以前,艾倫最有可能去找的人只能是安娜•蒙特羅——她的大學同學兼好友,但是,現在安娜正在中國守著她那個英俊的丈夫,快快樂樂、有滋有味地過著日子呢!她也可能去找彼得•薩雷諾,曾幾何時,彼得家的龍鳳胎喜歡艾倫到了幾乎把她當媽媽的地步,一個勁地埋怨他們的父親為什麼讓西撒叔叔捷足先登了,可是,彼得已經退役了,現在在英國當教練,艾倫就算想找他也找不到。自己的父親雅尼那兒呢?西撒的老父最近在米蘭的足球學校發掘新的足球天才……那艾倫還能去找誰?西撒努力地想著。
翻來覆去地想,西撒的腦海中有了一串名單。他坐在電話前,挨個地打電話,但是,得到的答復卻是千篇一律的︰對不起,您的太太不在我這里。慢慢地,西撒發現,他剛才打電話的對象,不是他的隊友就是他的熟人,沒有多少是艾倫自己真正的好友。難道,我真的一直都沒有好好為艾倫寶貝兒想想嗎?西撒的背後隱隱地冒出了冷汗。
剎那間,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艾倫為了他,的確犧牲了很多很多。他的思緒不由得飛到了在羅馬近郊弗拉斯卡提的葡萄酒節上,真正愛上艾倫的那一刻。他永遠忘不了艾倫說她的志向是環游世界時,她臉上那意氣風發的表情。正是因為這個表情,西撒愛上了艾倫,一發不可收拾。西撒他忘了,自己所愛的艾倫是一個向往自由、想做就去做的女人。這個女人為了他,留在了一片自己不熟悉的土地上,沒有什麼朋友,只為了自己深愛著的人,而努力地生活著,扮演著快樂妻子的角色……艾倫為了他付出了這麼多,可是他居然要剝奪艾倫僅存的自由,讓她像籠中鳥一般的生活!西撒實在想象不出,困在籠子里面的艾倫是什麼樣的……
「唉,我真混!」西撒狠狠地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他轉身向屋外跑去,他要去找自己的妻子回來,告訴她︰「寶貝兒,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反正我只愛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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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可憐巴巴地坐在羅馬競技場旁邊的長椅上。夜色濃了,燈光靜靜地射在競技場上,使古老的競技場顯得虛無飄渺。由于不是旅游季節,競技場敖近人不算多,艾倫呆呆地坐著,忽然感到很害怕,她很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可是,她能找誰呢?安娜?彼得?誰也不在這里。剛才,她撥通了家里的電話,听到媽媽的聲音,她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難道告訴自己的媽媽她的女兒剛剛和丈夫吵了架,現在一個人跑了出來嗎?這只會徒曾母親的擔心而已。
艾倫很悲哀地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她的朋友大多數是西撒的隊友和熟人,突然跑到人家家里去,像個祥林嫂似的和人家哭訴自己的丈夫不了解自己,艾倫根本做不出來,而巨,這要西撒把面子往哪兒擱?
艾倫躊躇著,抓著手機,胡亂按著。有意無意間,她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有教養的聲音。听到這個聲音,艾倫才反應過來,她居然把電話打給了西撒深惡痛絕的人——安德魯•契卡。
正猶豫著該不該掛斷電話,安德魯說話了︰「是艾倫嗎?」安德魯家里的電話有來電顯示,他應該早就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艾倫了。
看來不吭聲是不行了。艾倫勉強笑了笑,「是我,安德魯,我想為今天的事替西撒向你道歉,他太……太可惡了!」不由自主地,她的聲音透露出氣憤與苦惱。
「嗯……」安德魯沉吟了片刻,道,「艾倫,你別怪我說話直率,你是不是和西撒起爭執了?」
「你怎麼知道?」艾倫大驚失色。
「你的聲音出賣了你,而且,我猜你現在一定跑出來了,要我陪陪你嗎?」
「不用了,我很好,我想,等會兒我就會回去的……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別的地方可以去。」艾倫的聲音里含著深深的迷茫與落寞。
「你在哪兒?告訴我,我馬上到!」安德魯的聲音里有一種力量,不容別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