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沒什麼印象……」
「說謊。」雷秉函直接戳破她的謊言。瞧她一臉心虛的樣子,是因為不會說謊,還是刻意表現,想吸引他的注意?
面對他直言拆穿,孫宜隻焦急地坐直身子想辯解,而這是一個嚴重錯誤的決定。
一股惡心感直沖而上,讓她壓抑不住,也反應不及,已經開始消化的早餐沖出胃袋,順著食道一擁而上,竄出她的口,形成一道拋物線,酸臭的消化液就落在小桌上、筆記型電腦上蓋,而最大落點,則在對面座椅的他的腿上。
酸臭的味道瞬間盈滿整個車廂,當孫宜隻發現自己干了什麼好事,她掩臉申吟。這下完蛋了!
雷秉函的表情瞬間凝結,一動也不動的垂眼瞪著腿上的穢物。
「我……很抱歉……」她只能無力的道歉。
「閉嘴。」冷酷的聲音自他齒縫進出,並按鈕降下所有車窗。
外頭新鮮的田野空氣、不知名的淡雅花香吹進車廂,散去了一些酸臭味道,但他腿上的嘔吐物不處理不行,尤其他又是「有重要事情要趕往處理」……
等等,田野空氣?花香?
孫宜隻驚愕的望向車窗外,背山面海,這里是什麼地方啊?
沒多久,豪華轎車彎進車道,在一間二樓洋房前停了下來,司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一臉錯愕的表情,讓孫宜隻看了感到羞愧。
「雷先生,晨露山居到了。」司機很快恢復正常。
咦?晨露山居,不是這次設計案的地方嗎?老天!他們一路來到這里,而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雷秉函見她一臉震驚的表情,忍不住微挑眉。「不要告訴我,你完全沒發現車子往哪里開。」
孫宜隻聞言,蒼白的臉色飄上兩朵嫣紅。
「我……我當然……有發現……」很心虛的辯解,可惜一絲說服力都沒有。
雷秉函見狀搖頭。怎麼會有這麼迷糊的人呢?她大概就是那種被載去賣了還會幫忙數鈔票,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吧!
這樣的人種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外,他還是……少踫為妙。
「下車,這個周末假日,你就好好的走訪整個度假村,好好欣賞它周遭的景色吧!」
什麼?
「放心,雖然尚未完工,還是有地方供給食宿的。」
問題不是這個吧!
「雷先生……」孫宜隻才開口,雷秉函已經下車,帶著下半身的酸臭穢物,走到後車廂拿出簡便的行李。
「小林,把車子清干淨。」他簡單的交代司機,便逕自走向那棟二樓洋房。
孫宜隻立即將電腦和繪圖板收進電腦包里跟著下車,看見司機苦著一張臉望著車內的慘狀,不好意思的說了聲對不起後,便將電腦往肩上一背,匆忙追上。
今天下午是她和兒子一月一次的麥當勞日,她不能失約!
再說,就算他再怎麼偉大,也不能這樣隨便決定別人的行程!
「請等一下,雷先生!」她追進屋子里,可惜雷秉函腿太長,已經走上樓,身影消失在樓梯上方。
可惡!他根本是故意裝作沒听見!
她只好撒腿追上樓,剛好看見他走進其中一間房,她立即追了過去,也沒多想,直接推門而入——
「雷先生,請你尊重——」孫宜隻抗議的話一頓,愣愣的張著嘴,看著眼前半果的美體。
雷秉函終于正眼望向她,一派氣定神閑。
「在你門也不敲的直闖別人房間的時候,你要和我談『尊重』,是嗎?」他冷言嘲諷。
可惜,孫宜隻沒回神,也沒听進他的諷刺。
他的體格比她記憶中的更顯精壯,線條更加優美,然後……她看見記憶中沒有的東西,右肩鎖骨下方以及右腰側,有兩個圓形、邊緣略呈不規則狀的疤痕。
那該不會是……槍傷吧?
「你以前沒那兩個疤痕的啊!發生什麼事了?那是……槍傷嗎?」她驚訝的追問。普通人受槍傷的機率應該很低吧!
雷秉函聞言挑眉。她果然認識他,而且還到了果裎相對的程度。
「你果然認識我!」他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提到自己面前。他不喜歡被蒙在鼓里,如果他們見過面,他要知道為何她一見到他會那麼驚慌失措!
「什麼?」孫宜隻慌張的掙扎。「我不認識你!我說了我們沒見過!」
「說謊!你知道我以前沒這兩個疤痕!」
孫宜隻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她干麼這麼多嘴,這麼糊涂啊!
「這種傷看起來像槍傷,又不是胎記,想當然一定是後來才有的,所以我說『以前沒有』是很合理的。」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知道轉得太硬了。
「孫宜隻,這種蹩腳的辯解,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你應該不會笨得以為我會相信吧!」雷秉函銳眼微眯。
她該怎麼回答?承認自己笨?還是承認自己說謊?
「信不信由你,反正……就是這樣。」反正她打死不認,他又能拿她怎麼樣。「雷先生,請放開我,我有事要和雷先生討論。」她輕輕掙扎。
「這不是槍傷。」雷秉函放開她。她不承認沒關系,他會想起來的!
「可是很像。」一獲得自由,孫宜隻趕緊退到安全距離之外,一邊抬手撫著被他抓握到發疼的手臂。
他冷淡的斜睨著她。「你見過多少槍傷?」
「只在電視影集里看過。」CSI看過不少。
「這不是槍傷,是被兩支鋼筋從背部穿透的傷。」雷秉函轉過身,讓她看背部的疤痕。
孫宜隻倒抽了口氣,背部除了兩個「洞疤」之外,還有一些不規則的疤痕。
「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光是看著這些疤痕,她都覺得好痛好痛,眼眶微微發熱,不敢想像當初他傷得有多重。
「在某個工地失足墜樓。」雷秉函的語氣好像只是走路下小心跌了一跤似的。回過身,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微微發紅的眼眶。「你在為我心疼嗎?」
「就算看見一只被車撞的流浪狗,我也會為它心疼。」她紅了臉,撇開視線,逞強的回嘴。
雷秉函挑眉。把他和流浪狗放在同等的地位?很好!
「你想談什麼,等我洗完澡再說。」說完,他轉身走進浴室。
「等一下!」孫宜隻趕緊喊。「我要說的事情很簡單,我不能留下來。」
「我不想頂著一身酸臭和你討論你的去留,等我洗完澡再說。」他冷漠的瞥了她一眼,隨即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側身一站,揮手比出一個請進的動作。「如果你堅持要馬上談,那就一起來吧!」
一起來?
孫宜隻漲紅臉,惱怒地瞪他一眼。「我等!」
「就知道你沒那個膽子。」雷秉函嘲諷地望著她,旋即當著她的面,砰地一聲甩上浴室的門。
「可惡!」咒罵含在嘴里,她對著浴室門口凌空揮了一拳,竟然耍這招!
哼!若不是不想讓他「恢復記憶」,否則她一定會讓他知道她膽子有多大,床都上過了,孩子都生了,她還會怕參觀他洗澡嗎?笑話!
听著浴室里的水流聲,她在床沿坐下,靜靜環顧房內簡單臨時的擺設,恍惚問,記憶重疊,仿佛回到了那日清晨醒來時……
她猛地搖了搖頭,將思緒拉回現實。
現在不是緬懷過去的時候,她該想的是,要不要承認他們不僅見過有過一夜,還有,該不該告訴他小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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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水柱從頭上沖刷下來,雷秉函閉著眼,抬手將濕發往後一撥,抹掉臉上的水,才睜開那雙暗潮洶涌的銳利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