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將軍進城那日,咱們去迎接將軍,你才知道的?」那日沿街好多百姓圍觀,他特地讓僕人們也休息一個時辰,到街上看熱鬧,恭迎主子回京。
「……是。」談虞姬垂下眼。其實那日她並沒有到街上去,而是在灶房提水,想趕上午膳時間,但是她不能說,否則勢必得說出四更時將軍溜出宮的事。「將軍于我有救命之恩,可將軍並未表明身分,否則我怎還會問總管寫信的人是誰呢?」
「是嗎?」元總管嘆了口氣,「如果我早知道將軍對你另有安排,也不會多事將你分配到灶房去。」
「什麼?」她詫異,「什麼另有安排?」
「這你也不知情嗎?」元總管又問。
談虞姬愣愣的搖頭。知道什麼?
「今早天才亮,薛副將便送了一封將軍的信函來,信中吩咐,在你的手傷痊愈之前,不準派你做任何事情。」仔細觀察她的表情,看見她听聞後,一臉錯愕、小嘴兒微張的呆樣,讓他忍不住笑了。「看來你是真的不知情,我還以為是你向薛副將告狀,讓薛副將轉達將軍替你出頭的呢。」
她驚慌的猛搖頭,「不,我真的沒有啊!」
「行了,我相信你。」元總管掃了一眼她包扎著白布的雙手,「你的手受傷了,怎麼沒說呢?如今我倒成了虐僕的罪人。」
「真的很抱歉,元總管,全都是奴婢自己笨手笨腳,什麼都不會,想早點把工作做得上手,才沒說的。」將軍為她出頭,她很感動,可他這樣做之前,沒想過她要怎麼解釋嗎?
「嚴重嗎?」元總管問。
「不嚴重……」看見元總管懷疑的眼光,談虞姬閉上嘴。
「拆開我看看。」他指了指她的手。將軍不是會大驚小敝的人,如果不嚴重,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舉動才對。
不得已,她只好慢慢拆開左手的白布。
元總管一看見她的傷勢,倒抽了口氣。
「這叫不嚴重?你的手都快爛了!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啊?」
「這……有些是起了水泡,然後水泡破了;有些是打水時,沒握緊繩索,被冰凍的繩索劃傷的……」她小心的再把白布重新纏上,其實稍早之前將軍幫她抹了藥之後,比較沒那麼疼了。
「你在灶房都做些什麼工作?」傷成這樣,難道管理灶房的吳管事都在虐待她嗎?
「提水、洗菜、刷地。」她老實回答。
元總管訝異。這都是很基本的工作啊!
「這樣就能把手傷成這樣?難不成你以前從不曾做過粗活兒?」
「對不住。」她羞愧的低下頭。以前拿過最重的物品就是鍋鏟,偶爾替爹爹和姊妹煮一桌好菜,如此而已,事前準備以及事後善後的工作,都毋需她動手。
「傷得這麼嚴重,難怪將軍會禁止你做事。不過……還真奇怪,將軍是怎麼知道的呢?」他一臉疑惑。
談虞姬低著頭,不敢回話。
「算了,將軍信里吩咐,以後你就在這兒當差。」
在這兒?
環顧四周,她這才發現他們就站在寒珀院外。
「在這兒?寒珀院?」她訝異,在寒珀院當差?
「是啊,將軍從來沒有貼身婢女伺候,你是第一個。」
貼身婢女?他把她調到寒珀院來,當他的貼身婢女?
「進來吧!我領你認識寒珀院。」元總管囑咐,「雖然將軍吩咐,你的手痊愈前不許做事,不過將軍再過兩日就會回府,你還是盡早熟悉一下環境比較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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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春寒料峭,昨兒個日里才稍稍回暖,沒想到夜里又突然變冷,還飄了些雪花,不知何時才會真正進入春暖花開的時節?
談虞姬拉緊衣襟,款步走向寒琯院。
真不知道該說自己幸運,還是什麼?能在寒珀院里當差,當的還是將軍的貼身婢女,她就不用煩惱該想什麼辦法接近火將軍,可是……
忍不住微微嘆口氣,不需想辦法接近將軍是省事些,但她又要怎麼開口呢?
畢竟要對付的是當朝宰相,一個深受皇上重用信賴的人,將軍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奴婢,和權貴的宰相對立呢?
這不僅要賭上官途,更是賭上身家性命,她憑什麼讓他答應為她出頭?
想起先前的接觸,他對待她的態度似乎超乎尋常的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或許她可以利用這種優勢……
心頭揪痛,利用他人的感情來達到目的,讓她心里充滿罪惡感;可是一想起爹爹在牢中受苦,她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所有罪過、後果,她都願意承擔,就算最後他恨她、報復她,她也會毫無怨言的承受。
「咦?姬兒,這麼早啊!」總管夫人遠遠的瞧見她,立即走了過來,和藹的打聲招呼。
「總管夫人。」談虞姬微微曲膝施禮,舉止端莊優雅,一派大家風範。
她不自覺,可總管夫人卻看得明白,忍不住在心里微微一嘆。真不知道一開始夫君怎會把她分派到灶房去干粗活兒?
不說姬兒本身的氣質與言行舉止根本不似奴僕,光是看到將軍親筆書信,就應該好好對待姬兒了啊!
肯定是看見她臉上的傷疤,才做那樣的安排吧。
男人啊!全是膚淺的東西,幸好將軍不是。
要是那日她在府里的話,就不會讓姬兒平白受這些苦了。
說起來,要待姬兒好一點也不困難,因為她真的很惹人疼,個性溫柔又善良,雖然笨手笨腳,卻勤奮認真、毫不懈怠。尤其一看見她臉上的傷疤,便讓她心疼不已。好好的一個美姑娘就這麼破了相,更讓她舍不得待她不好。
「你的手好多了嗎?」總管夫人關心的問。
「好多了,傷口已經開始結痂,謝謝總管夫人關心。」
「這麼早起身,怎麼不多睡一會兒?」瞧她臉色這麼差,眼下都黑了一大塊,是夜里睡不好嗎?
「醒來之後沒了睡意,便起身了。」談虞姬溫婉地笑道。她至今還是睡不慣那硬邦邦的床板,不管日里工作多累,夜里依然輾轉難眠。「我想在將軍回府前,把書齋整理好。」
「來得及嗎?要不要我派幾個丫頭去幫幫你?」總管夫人好心詢問。
「多謝總管夫人,只剩下一點點,今兒個中午前應該就能做完,不需要再麻煩其他人了。」只是撢撢灰塵,把一些錯放的書冊或竹簡歸位,很簡單輕松的工作。
「那就好,將軍最快也要傍晚才會回府,來得及就好,別太趕,小心你的手,好不容易才結了痂,別又傷了。」總管夫人點點頭,旋即又關心地伸手拍拍她的手臂。「瞧你,凍得嘴唇都發紫了,怎不多加件衣裳呢?」
「我……」談虞姬不好意思說自個兒沒有較保暖的衣裳,而那件依然被她小心收藏在包袱里昂貴的雪貂披風,更不能拿出來。「進書齋之後就不冷了,嫌麻煩,所以就不穿了。」
「那我就不耽誤你,你快去吧,下次別嫌麻煩,多添件衣裳,否則受了寒,受苦的是你。」總管夫人叮嚀。
「好的,謝謝總管夫人。」談虞姬心里有著感動。總管夫人待她真好,讓她感覺好像多了一個疼愛她的娘親一般。
「快去吧!」催促著,怕她真的受寒。
「姬兒告退。」談虞姬又一福,與總管夫人擦身而過,往寒珀院的方向走去。
進入寒珀院,她先進入將軍的寢房簡單打掃一遍,然後便到書齋,拿出手巾蒙上口鼻,繼續昨日未完成的整理工作。
听說,將軍很喜愛讀書,只要在府里,一有空閑便都待在書房,只不過將軍三年五載難得回京一趟,因此書齋里的書冊、竹簡,都蒙上了一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