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並沒有。」她輕輕搖頭,沒有告狀的意思。從洛陽到京城這一路上,她已經很習慣那些嫌惡、鄙夷,甚至是驚嚇的眼光了,偶爾還會有些冷嘲熱諷的傷人話語。在將軍府里,其實大部分的人都很善良敦厚,只有少數人以貌取人,但她一點也不在意。
「如果有人對你不好,要告訴我,不要受委屈了,知道嗎?」火鈺珩特地叮嚀,他不希望她步上妹妹的後塵。
談虞姬眨了眨眼,微微抬頭,覺得心里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給漲得滿滿的。
「謝謝將軍。」對他漾出一抹微笑,她無法告訴他真相,只能道謝。
那笑容震撼了他,他只覺得呼吸變得急促,眼里不自覺的盈上一抹柔情,就這麼呆愣愣的望著她。
「將軍?」談虞姬疑惑輕喚,迎上他的眸,心跳微微加速。他為何這般望著她?為何那眼神會讓她心跳加速,讓她不知所措?「將軍,有什麼不對嗎?」她微提高音量。
火鈺珩回過神來,察覺自己竟然看她看到呆了,臉上閃過一抹窘迫,撇開臉步開,拉開兩人的距離。
「對了,你要不要告訴我,這個時辰你為什麼在這兒?別告訴我府里是這樣壓榨奴僕的。」想到這可能性,他不禁蹙眉。
「不是的,是我……」一頓,他提醒了她奴僕的身分,她想起當初進將軍府的第一天,元總管再三告誡,在主子面前是不可以自稱「我」的。「是奴婢笨手笨腳,份內工作做不好,剛好今日醒得早,便想早點過來做事。」
「別對我自稱奴婢。」眉頭皺得更緊,火鈺珩覺得這兩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刺耳極了,他很不喜歡。
「可……奴婢就是奴婢啊!」談虞姬怔愣。怎麼和元總管交代的不一樣?
「我說不許,你敢不听!」火鈺珩感覺到她突然在兩人之間豎起一道高牆,隔出了主子和奴婢的分界,這讓他很火大。
「是。」她低下頭,柔婉地听命。
火鈺珩緊抿著唇,不悅的望著低垂螓首的她。可惡!罷剛明明都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啊!
視線不經意往下一瞟,看見了她纏著白布條的雙手。
「你的手怎麼了?」
談虞姬微驚,將手縮進袖子里。
「沒什麼……啊!」話沒說完,火鈺珩手一伸,便抓住她的手。她一驚,慌張的道︰「將軍,請放開奴婢。」
「不要再讓我听見你說奴婢二字!」出言警告,他沒理會她,逕自拿出小刀割開了她手掌上的白布條。
「將軍,請別這樣!」談虞姬驚慌的低喊,想掙開,卻掙不開。
火鈺珩扯開布條,同時也扯開了她的傷口。
她痛呼一聲,隨即咬住下唇,忍下那痛。
听見她的哀叫,火鈺珩心頭一揪,眼底閃過歉意,可足一看清楚她掌心的慘狀,一雙劍眉猛地緊蹙,薄唇不悅的緊抿,拾眼瞪著她。
「你的手傷成這樣,竟還天未亮就開始工作,是想讓外人認為將軍府都是如此虐待人的嗎?」他火大的低吼。
「不!奴婢絕無此意。」談虞姬無措的搖頭,「奴婢只是想做好自己份內的事,絕對沒有——」
「好了,別說了。」火鈺珩生氣的打斷她。「我已經說了好幾次,不許自稱奴婢,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
低下頭,她不敢再說,怕惹他生氣。
火鉉珩怒瞪著她,心里很清楚,他氣自己多一些,氣自己在信中沒有交代清楚,才讓她吃苦受罪。
他原本目的是想保護她、照顧她,可現下看看她變成什麼模樣了,他怎能不生氣!
瞪著她頂上發旋,好一會兒他才無聲的一嘆,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控制著既不會抓痛她,也不會讓她有掙月兌的機會。
「跟我來。」說著,他吹滅油燈,拉著她離開灶房。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談虞姬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被動地被他拉著走,走了幾步之後,才想到該問清楚才對。
「將、將軍要帶我到哪兒?」她邁著小跑步,才能跟上他大大的步伐,懷疑他是如何在漆黑中視物的。
「跟我來就是了。」
「可……請將軍放……啊!」談虞姬話說一半,腳下冷不防踢到不明物體,驚呼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去,撞上火鈺珩的背。「喔!」她痛呼一聲,隨即又咬住唇,忍了下來。
他趕緊扶住她,此時才發現自己的粗心。
他能在黑暗中視物,行走無礙,不代表她也能啊!
「你還好嗎?可有撞傷?」適才听見一聲隱忍的呼聲,他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仔細審視。
談虞姬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感覺得到他的動作,因而羞紅了臉。
「我沒事。」她轉開頭,低垂下來。
「是嗎?」又審視她一會兒,他點點頭。「那繼續走吧!」
「請將軍放開我,我可以自己走。」被握著的手腕發燙著,讓她好不自在。
「不要。」火鈺珩直言拒絕。
不要?談虞姬錯愕,這聲不要怎麼听起來有點……小孩耍賴的味道?
「這里要下兩個階梯。」他這次放慢腳步,經過高高低低的地方,也都會提醒她。
「多謝將軍,不過還是請將軍放開……」談虞姬甩開腦中荒謬的想法,才剛開口,他卻突然轉過身來,緊接著將她摟進懷里,兩人快速的閃到圓柱後頭。
她連驚呼都來不及,唇上便被按上一根指頭。
「噓。」火鈺珩低著頭湊進她耳畔,「有守衛。」雙唇因為太過接近,說話時輕輕刷過她的耳廓。
談虞姬微僵,縴腰上的壓力,讓她知曉他圈抱著她,而她整個人緊緊貼靠在他胸膛,他身上的熱度透過衣裳燙入她的肌膚,讓她身子微微一顫,心跳怦咚怦咚劇烈的撞擊著胸腔。
他他他……他在做什麼呀?
盡避受到不小的驚嚇,可她並未忘記,此時此刻他是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就算他是主子,守衛听命于他,但多一人知曉,就多一分危險,不得不慎啊!因此,她只能靜靜立在他懷里,不敢妄動,以免讓守衛發現他們。
火鈺珩輕輕深吸一口氣,她的發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她的耳朵白皙可愛,還有她細女敕的頸部肌膚,誘惑著人品嘗。
這些日子,他一直掛念著她,所以才等不及想回來看她。
沒錯,他從宮里偷溜出來的目的,主要就是想看看她好不好,和從風踫頭,了解人牙子的事調查如何,只是藉口而已。
方才他潛入後進的僕役房,每間房里都沒瞧見她,才到灶房和覓食的從風會合,沒想到找半天找不到的人,會直接撞進他的懷里。
和她接觸,和她說話,此偷偷看一眼好多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就此發現她的手傷成這樣。
「將、將軍……」談虞姬覺得,再不出聲說話,自己就要沉溺在他的懷里了。
「守衛……還在嗎?」
火鈺珩心里一嘆,現在不是佔她便宜的時候,他沒多少時間,得在破曉前回宮才行,而她的手需要治療。
「守衛離開了。」退開身子,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兩人繼續前進。
她沒再抗議——或許是因為知道抗議也沒用,就這麼靜靜的跟著他。
他們來到一處以高高雲牆為區隔的獨立院落,她知道這個地方,來不及反應便被拉過洞門,進入院中。
「等、等等,請等一下,將軍,這兒是寒琯院!」寒珀院是將軍的寢院,元總管三令五申的禁區。
「我知道。」火鈺珩沒有停步。
「元總管說,這兒是不可以隨便進來的。」她焦急的說,基本上,她是被吩咐,除了灶房和僕役房,以及連接兩個地方的路徑之外,她是不可以出現在其他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