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盯著螢幕,十指在鍵盤上飛舞,偶爾會翻翻散放在桌上的書籍或筆記,然後又繼續打字,她認真的表情,思考的模樣,神采奕奕的,他知道,她熱愛她的工作。
沒打算打擾她,也不急著看她在做些什麼,視線望向陽台,慢慢的走過去。
寬敞的陽台上擺放著一張圓形休閑桌,兩張休閑椅,四周垂吊著各式花草盆栽、香草植物,綠意盎然,萬紫千紅,非常漂亮。
這是一個經過精心規劃的陽台花園,是個良好的工作環境,以及休憩的場所。他仿彿可以看見,她坐在這兒的畫面。
一會兒之後,他才又走回屋內,慢慢的看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櫃,驚訝于她藏書的豐富和多元,從人文學科類、社會科學類,到自然科學類等等,然後他停在一個放在角落、幾乎隱藏在書海中的特殊書櫃前。
這個書櫃是獨立存在的,有別于其他白色書櫃,它是淺淺的藍色,高度約兩百公分,不像其他書櫃那般高至天花板,書櫃的門是不透明的雕花玻璃,還有防潮的設備。
基于好奇,他抬手打開書櫃的門。
「你喜歡米契爾•道格拉斯的推理小說啊?」書櫃里只擺放了米契爾•道格拉斯的推理小說,沒有其他人的書,而且……他挑眉,有些訝異。「除了有原文的版本之外,每個翻譯的版本你也都有買,你這麼喜歡他的書嗎?」
「哦,是……是啊!」孫珮雯埋頭打字。
「可以看看嗎?」這麼保護這些書,大概不能隨便拿吧。
身後的打字聲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
「可以啊,你隨便看。」孫珮雯清了清喉嚨,看他抽出一本,輕聲的問︰「你看過米契爾的書嗎?」
「看過,不過因為太忙了,所以目前為止只看了他的單行本,像這套《Theblackhole》出到第六集,還沒完結,我就還沒看。」他抽出《TheblackholeⅠ》,走到一旁擺放的休閑躺椅坐了下來,翻開第一頁,進入米契爾的推理世界中,沒有注意到她的注視。
孫珮雯看著他專注看書的模樣,好一會兒,她忍不住開口,「家佑……」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
「你覺得米契爾的推理小說寫得如何?」
正在翻頁的手一頓,任家佑略作沉思,接苦慢慢的說︰「就我看過的,我覺得他說故事的功力很棒,內容寫實,邏輯性很順暢,布局也非常巧妙,我喜歡在看他的小說的同時,和他斗智,看是他先解開謎底,還是我先解開,結局總是出人意表,卻又合理得讓人不得不信服。」
「不過他在文字的運用上似乎還有一點……怎麼說呢,好像稍嫌生女敕一點,感覺像是個很年輕的人,這點如果能夠再加強,他絕對會成為一個推理小說界的大師。」
一室沉默。
任家佑狐疑的從《TheblackholeⅠ》中抬起頭來,望向孫珮雯,瞧她雙手托腮怔怔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你對米契爾的評價這麼高讓我很意外。」她老實說。「不過你會看小說,讓我更意外。」
「我也是有休閑時間和嗜好的,好嗎?」瞪她一眼,然後繼續埋頭在《TheblackholeⅠ》中,一邊喃喃地道︰「其實米契爾最讓我珮服的一點,就是當我看著他的故事,為著故事中的主人翁以及謀殺案提心吊膽之際,卻又不時的會出現一些讓人捧月復大笑的情節和對話,這點真的是讓我很珮服。」
「喔!」她吶吶的低應,臉頰上浮現了兩朵紅暈。
「不知道這套《Theblackhole》什麼時候才會完結?」他閑聊似的開口。
「听說……第七集就是大結局了。」
「是嗎?那我現在可以開始看了,不過不知道第七集會不會拖很久?」
「大概……還要一段時間吧,不過應該不會太久才對。」她瞄了一眼電腦螢幕,故事其實已經快結束了,只是還有作業時間,總要等一段日子。
任家佑狐疑的抬起頭來,一會兒才緩緩的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瞄了他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整張臉都快要埋進鍵盤里了,臉上又泛起兩片粉霞。「因為……我正在安排最後的結局……」
手上的《TheblackholeⅠ》砰地一聲掉到地上,任家佑彎下腰將書本撿起,瞪著封面,看著作者名︰MichellDouglas。
打字聲又響起,他楞楞的抬起頭來,看著紅著臉的她。
「我可以過去嗎?」他突然問。
「唔……不可以……」她低低的說。
避你!
任家佑起身,跨步走到她後面,螢幕上都是英文,她正在用英文寫作,而螢幕左上角顯示的文件名稱,是「TheblackholeⅦ」!
「我的天啊,你就是米契爾!」他呆住了,震驚還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覺。
「不是說……不可以過來……」她低低的抗議,臉更紅了。「你走開啦,我不習慣讓人看見原稿。」她闔上螢幕,伸手推他。
「你干麼臉紅成這樣?」實在很有趣呢,羞成這樣,難怪之前一提到工作她就回避,原來是害羞啊!
「我就是……會不好意思嘛!」白他一眼,干脆繼續面對電腦螢幕,不看他了。
「我一直以為米契爾是個男人,我想,沒有人會猜到,米契爾是個女孩。」
「其實……我的筆名本來決定是Michelle。結果因為疏忽,沒注意到自己漏打了一個e,所以就變成Michell了。」
「米契爾第一本書上市是在六年前,那時你才十九歲,就能用英文寫作了?」
「我有一點語言天份,而且我以前當過小留學生,在美國待了好幾年,英文對我來說和母語差不多。」
「原來你還當過小留學生啊!」任家佑訝異。
「是啊。」她紅著臉,羞澀的笑了笑。「我是十七歲開始寫的,那時候我父親剛過世沒多久,我和繼母她們又處得不好,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為了避開她們,在家里的時間就一直躲在房里寫作。選擇用英文,是因為那對母女英文程度很差,這樣她們亂翻我東西、動我電腦的話,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我在寫什麼。」
「我是直到十八歲才完成第一個故事,當初在美國教過我的一位老師,知道我在寫作,說他有認識出版社的人,叫我傳前兩章給他,之後他就介紹我和這家出版社小老板認識,我算是靠關系進入這一行的。」
「小姐,出版社不是慈善機構,如果他們判定你的稿子沒有出版的價值,他們根本不會收你的稿子。」
「我知道,可是不能否認,我確實因為這層關系得到了一些特權。」
「錯了,這些特權是建立在你的銷售量上頭。」
「才不是呢,奧斯丁非常照顧我,我第一本書的成績就是奧斯丁做起來的,要不是他堅持,拿他小老板的身份作保證,根本不可能做那麼大的廣告,一切待遇都比照名作家。」
奧斯丁?就是寄包裹來的那個男人。
「是嗎?看來這個奧斯丁是你的伯樂嘛!」肚里酸氣直冒,可惜某個小女人不知不覺。
「對啊,他真的真的很照顧我,對我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不是嗎?」任家佑猛地站起身走到陽台,雙手撐在女兒牆上,瞪著眼前的一盆盛開的孔雀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