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瀲有些驚訝,倒也不敢多問,只讓他引領著,在風馳電擊中越過密林。
銀白的月光穿過葉間,照亮景象,馬蹄漸行漸緩,忽然,她看到前方似有一片氰氦水氣。
是霧嗎?可這三更半夜的,哪來的霧?
片刻之後周夏瀲才看清楚一那兒竟有一汪溫泉,從密林深處噴涌而出,凝聚于此。
而泉邊竟有一座小屋,木牆瓦蓋,樸素可愛,也不知是哪個獵戶搭建于此。
「小時候,我在這里住餅很長的一段時間。」趙闕宇忽然道,一雙素來看不出喜怒的眸子竟流露出淡淡的傷感。
「這里?」周夏瀲吃驚。
「瀲瀲,你該知道,先皇後本是季漣族族長的女兒。」
「已故的母後?」她覺得很奇怪,為何他稱「先皇後」,而不稱「母後」,仿佛有著天大的怨念。
「父皇當年能奪得江山,全靠季漣族的支持,所以繼承大統後,對先皇後十分忌彈,一直不曾納妃。」趙闕宇冷笑,「可惜先皇後遲遲沒有生養,父皇于是又娶了她的堂妹,便是如今的肅太妃,可她月復中依舊沒有消息。父皇為了皇嗣看想,便在這淮江行宮私納了一妃,誕下了我。」
難怪……難怪他說,這屋子是他從前的住處,大概就是童年的玩樂之所吧?
「其實先皇後倒也並非善妒之人,只是她娘家季漣一族凶悍得很,听聞行宮誕有皇子,便派出無數殺手圍困我與母妃,母妃迫不得已,帶我藏在此處。」趙闕宇提及往事,仍舊滿月復恨意。「瀲瀲,你可知道?十歲之前,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日日只在這泉邊,與蝴蝶作伴。」
「蝴蝶?」周夏瀲本為他說的話感到心驚,听到這又訝異的睜大眼楮。
趙闕宇額首,眼中恢復溫柔的神色,只見他從懷中取出火石,輕輕一擦,點燃一只早就懸在樹上的燈籠,霎時,四周明亮起來。
瞬間,不知從哪里鑽出上百只蝴蝶,拍動著翅膀,縈繞泉水而飛,仿佛一匹華美織錦,在夜色中越顯瑰麗。
周夏瀲這才領悟,原來這些蝴蝶就棲睡在四周的拿叢里,此刻受了燈光照耀,同時驚醒。
此刻不過夜間,已有如此奇妙的景象,若換了日光之下,一定更加令人嘆為觀止吧?
「漂亮嗎?」趙闕宇輕聲道,「瀲瀲,我就想讓你來瞧瞧我打小生長的地方,我可從沒帶別人來過呢--」
敝不得他命人停駐在這捏,原來是特意為了讓她來瞧一瞧……周夏瀲忽然覺得自己在他心中是重要的,至少,他待她與眾不同。
「已是秋天了,為什麼還有這許多蝴蝶?」她不解地問。
「因為溫泉。」趙闕宇邊道,邊下了馬,接看也扶她下來,「地熱讓此處四季如春,蝴蝶眷戀不去。」
「原來如此……」周夏瀲緩步走到溫泉邊。
她俯子,想伸手觸模,卻被他喊住。
「小心!要兌了涼水才能踫」他拉住她,「不過那後邊有個池子,本就蓄了涼水,我已命人引了溫泉注入其中,冷暖正適宜。」
一邊說著,他一邊引領她往木屋後面行去,果然屋後別有一番天地,花草環繞中,砌有一個清澈的池子。
「從前,我的母妃常在這兒沐浴,瀲瀲,她有一頭烏黑長發,就像你……」
周夏瀲不曾見過趙闕宇的母親,听說她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亦有傳聞,她是為了能助兒子登上皇位,不惜施了手段與先皇後季漣氏同歸于盡……總之,關于這個女子與先皇後的死因,是夏楚宮中諱莫如深的秘密,誰也不敢提及。
她自然也不敢多問,只是擁著趙闕宇,听著他的心跳聲。
假如真心愛他,有些事情不必多問,只需傾听即可……
忽地,趙闕宇環繞在她月復間的臂膀微微收斂,他的呼吸似乎驟然變得急促,冷不防將她一把抱了起來,浸入水中。
周夏瀲剛「啊」了一聲,就被他的熱吻深深堵住了櫻唇,溫暖的泉水漸漸慢過她的身子,一團熾熱包裹著她,分不清是水,還是他的懷抱……
懊是時候了吧?他一直沒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妃子,這一刻,他們終于可以突破屏障,縫緒纏綿……
然而他的唇吻忽然停滯,輕輕將她推出半寸,深深喘息著,平復了心境。
「闕宇?」周夏瀲眸中流露出不解。他明明下月復已昂揚難耐,為何……為何要破壞這親昵溫柔的一刻?
「瀲瀲,還不是時候。」趙闕宇低沉地道,「等等,再等等吧--」
什麼意思?還需要等什麼?花前月下,佳人在懷,他到底在猶穆什麼?
她之前其實一直很畏懼這件事,害怕初夜的疼痛與落紅,然而此刻她卻是隱隱失落。
難道,她還不配做他的妻子嗎?他看起來如此愛她,為何到了這時刻,卻讓她覺得他的愛意飄忽、伸手不能觸及……
周夏瀲將臉側過去,避免與他四目對視,以免他發現自己的不快。此刻,哪怕一只綺麗的蝴蝶掠過水面,也不再能令她愉悅。
第5章(1)
清晨,趙闕宇帶著人馬狩獵去了。
他去的時候周夏瀲仍在半夢半醒間,只听他似乎喚了她一聲,問她願不願一同前往,她迷迷糊糊地合糊應著,轉身又睡去,之後,四周便安靜起來。
當她睜開眼楮的時候,只看到身側空蕩蕩的,雖然知道他早已離開,卻仍有些失落。
的確,她對狩獵沒什麼興趣,從蝴蝶泉回來之後,她的心中也一直不爽快,存心不搭理他。但他就這樣自己去了,還是會讓她覺得失落。
其實想想,他有什麼錯?身為帝王,他能這樣待她已是不易,她還奢求什麼?
周夏瀲披上外衣,靠在床頭,愣愣發呆,直到宮婢端進洗漱器皿,她才回過神來。
「皇上跟東安郡王他們狩獵去了,吩咐奴婢伺候娘娘用膳。」宮婢稟報,「皇上說,狩獵是男人的玩意兒,娘娘定不喜歡。娘娘若覺得悶,可四處隨便走走,淮江附近的景致很不錯的。」
不錯,將獵是男人的玩意兒,帶了她來反倒多余。趙闕宇每年都要與幾位郡王會獵于此,想必是有政務相商,消遣倒在其次。
既然他忙著,她也不閑著,況且眼下手頭上正好也有一樁正事。
「來人。」周夏瀲打扮妥當,對簾外侍衛道︰「給本宮備車」
「娘娘這是要去哪兒?」侍衛看見她掀開簾子,立刻躬身上前問。
「這附近有個叫鄔子村的地方嗎?」她抬眸望著簾外的明艷陽光。秋高氣爽的天氣,卻沒能讓她心情好起來。
「娘娘要去鄔子村?」侍衛連忙道︰「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皇上臨行前吩咐過,要屬下隨行保護娘娘。」
「哦?這附近不太平嗎?皇上可說了,本宮可隨意走走的。」
侍衛猶豫片刻,退開一步回答,「娘娘請自便,屬下多言了。」
「好,那本宮就自己去了。」周夏瀲微微一笑,當下帶了兩名宮女隨侍,要人駕了馬車往鄔子村而去。
說來有點可笑,趙闕宇不與她親近,她便生氣?呵,有什麼好氣的從前,她因為害羞,還躲著他呢……
難以描述此刻的心情,只覺得若不出去走走,整天困在這帳蓬里,她會更加郁悶。幸好,她還有這封信。
本來,差人去送信即可,但她想親自到鄔子村看看,女乃娘的故鄉听說是個景致清秀美麗的地方,看了大概能縴解她的心情。
周夏瀲知道趙闕宇一定會派人暗中保護她,倒也懶得點破此事,由著那幫侍衛充當她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