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明嫣公主一見趙玉惑,如遇救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快去瞧瞧慕容,他、他要死了……」
「怎麼會?」趙玉惑大驚,「不是喝醉而已嗎?」
「我、我在那酒里下了點兒東西……」明嫣公主又羞又慌,垂下頭來,連「本宮」的自稱都忘了,一口一個「我」。
「什麼東西?」趙玉惑沉聲道。
「媚引子……」
藥?趙玉惑瞪大眼楮,瞪得明嫣公主越發無地自容。
「慕容他受藥性牽引,痛苦難耐……卻不願意近我的身,就拔了牆上的飾劍,刺傷了自己……」明嫣公主淚眼汪汪,「夫人,你與慕容是夫妻,如今,也只有你能、能……」後半句,無論如何,是羞得說不出口了。
趙玉惑卻頓時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想必,是這任性公主打算對慕容下藥,逼他就範,不料慕容拒絕她的意志卻出乎她預料的強,寧可見血,也不肯屈從藥力……
因為心中還愛著她吧?就算听到她另嫁他人的消息、縱然心中有萬般怨恨,他亦不肯背叛他們的感情。
趙玉惑只覺得喉問一陣哽咽,指尖輕顫著。
「公主請先回宮歇息吧,這里交給臣婦即可。」她暗自深吸口氣,保持話聲如常,欠了欠身,對明媽公主道。
明嫣公主自知闖了大禍,含含糊糊說了幾句致歉的話語,便帶著宮婢一溜煙的逃了,比上回消失得還要快。
趙玉惑摒退了眾人,親自捧了金創藥推門而入。
屋內燭光暗淡,她花了好一會兒時問,才看清慕容佩的所在。只見他正靠坐在牆角處,衣襟微敞,發髻全然散落,一繒又一繒的長發似一張黑色的網將他全身籠罩,淡青衫子染了一片殷紅,鮮血仍未止住,一滴滴落在地上,猙獰又悲哀。
「丞相——」她听見自己低啞哽咽的聲音,「你還好嗎?」
「出去……」慕容佩似虛弱到極點,拚盡全力才回答了一句。
「讓奴婢看看丞相的傷吧!」她堅持,靠近一步。
「出去,你沒听見嗎……」他怒吼著猛然起身,卻牽動了傷口,疼得整個人無力的又滑坐在地。
趙玉惑不語,索性上前將他攙起。她知道,就算他想趕她走,也沒力氣子。
傷口很深,仿佛不要命似的,或許,他也是以此在宣泄自己的悲傷,不只是為了壓抑媚藥而已。
趙玉惑再也忍不住心疼,淚水一顆顆,落在他的胳膊上。
她將金創藥粉輕灑在他的傷處,以白紗纏繞,疼痛讓他的身體不斷顫抖,最終漸漸平緩。
他微閉上雙眼,眉心緊蹙,在煎熬中悶哼一聲,俊顏蒼白如紙。
金創藥能治得了他的傷,消除不了他中的媚藥,一旦劍傷帶來的疼痛平緩下去,他體內的欲火會越加熾灼,假如不能及時熄滅,或許會有身殘之憂。
「慕容——」重逢後,她還是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就像從前那般,「慕容,是我,能听見我說話嗎?」
他拚命睜開雙眸,迷離的視線中,仿佛看到伊人歸來,雖然看不清她的樣貌,但那抹縴縴身姿,一如夢中那人。
「玉惑……」他終于喚她,「是你嗎?」
玉惑兩個字,親昵又遙遠,仿佛等了一世之久,才總算听到思念之人叫喚她。
「是我、是我——」她連連點頭,「慕容,是我來了。」
「玉惑……」他握住她的柔荑,神情有些難以置信,「你可知道,我盼望與你相見盼了好久……」
她不語,只是靜靜吻上他的唇,一如當年在夏楚的宮中、在那株海棠樹下,她做過的事。
頃刻間,萬般旖旎的記憶排山倒海將他吞沒,他所有的克制與毅力全化為灰燼,只想與她沉淪……
***
第3章(2)
清晨時分,慕容佩漸漸清醒,昨夜的悱惻纏綿仿佛延續至今,即使睜開雙眼,臉紅心跳的畫面依舊如烙印般清晰。
他怔怔看著身邊的女子,長發覆蓋著她雪白的肌膚,只露出一張小小的、沉睡的臉,睫毛如蝶翼般在呼吸中微顫,勾起人心中無限愛憐。
然而,這不是玉惑……不是他的玉惑……
昨夜那藥讓他失了心性,但他為何會將她誤認為玉惑?面對明嫣公主時卻未出現這般幻象,用劍刺傷自己時,他其實還算鎮定從容。
當時,他只是想嚇嚇明嫣公主,逼她趁早打道回宮,其實,憑著他的自制力,只需一些冰水大概就可解此媚毒。
但這個女子來了……不知為何,當她蹲在他的面前,輕輕喚他的名字,他的意志竟就開始沉淪。
在最初擁抱她時,他或許已經意識到她不是真正的玉惑,但他甘願墮落,擁著她一起墜到深不可測的深淵里,放縱自己一次。
明明她跟玉惑在外表上毫無相似之處,玉惑明艷,她清麗,但她們給他的感覺卻如此相同,都能激發他心底最深的感情。
昨天晚上,他記不清自己要了她多少次,仿佛藥力褪去後仍不能自制。而她卻總能一再挑動他最敏感的部位,讓他瘋狂得不像自己。
此時此刻,她尚未醒轉,身下一方床褥滴灑著處子的殷紅,仿佛桃花點點,一如當年他與玉惑的初夜……
那一年,玉惑十六歲,他十八。楚帝為了表示對他這養子的關切,特意挑了兩名絕美的宮婢做他的侍妾。
玉惑一听到此事,如氣炸了一般,怒氣沖沖到他宮里興師問罪。
在這之前,他和玉惑的關系,不過親如兄妹而已,雖早有情愫存在,卻未曾捅破那一層紙。
但那晚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記得當時玉惑主動親吻他,他躲閃不及,最終,沉溺在她的氣息里……孤男寡女,情竇初開,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情不自禁,起初只是親吻而已,隨後,漸漸失控……
那是玉惑的第一次,也是他的。
從那時起,他就認定了玉惑是他的妻子,盡避未曾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但他心中立誓此生攜手至老的,唯有她。
然而,他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跟別的女人纏綿……
玉惑失憶了,可他卻沒有。玉惑的背叛是可以原諒的,但他卻不能。
慕容佩拉上衣衫,踱到窗前,心煩意亂之中,連這清爽的乩風郡讓人側悵。
身後忽然一聲嚶嚀,他回頭,見到床上的女子悠悠醒轉。
或許,她亦不知此刻身在何處,恍惚地睜開雙眼,對他露出一絲嫵媚的微笑——這笑容,也像當年玉惑每次與他偷歡之後的表情。
但她很快彈坐起來,仿佛意識到自己未著片縷,慌忙拉起被單覆住胸前的櫻紅,縮到床角。
「丞相——」她恢復了生疏的稱呼,不再像昨晚那般一直親昵地喚他的名字,「丞相恕罪,奴婢該死——」
恕罪?她何罪之有?
一個女子,把清白交給了他,助他解除媚毒,縱使有些小私心,也沒什麼不能原諒吧。
「回頭我叫鄒嬤嬤親自伺候你洗浴。」慕容佩低聲道,「過幾天,我會親自稟明離帝,封你一品誥命夫人,若你想補辦一場婚禮,我也依你。」
一個女子,最在乎的無外乎名分。他想,他應該可以盡量滿足她,做為補償。
「這些都不必了……」趙玉惑很明白他此刻想的是什麼,但若真要成為他的夫人,斷不能要這些表面上的補償。
她要他愛她,就像從前那般,哪怕,她失去了美貌與權勢。
其實,她大可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但她不願意這樣做。
畢竟如此荒唐的經歷,換了誰都會不信吧?
而且她希望他能憑著直覺,穿透外表,認出真正的她。皇兄不是一直說他的愛情不可靠嗎?經過了這次考驗,她倒要看看世人還能怎樣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