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嗎?」她揚頭,臉上掠過驚喜,「真的能嗎?」
「榮嬪已經去世,周皇後的恨意也早該解了吧?況且,她的兒子令狐霄已為太子,她又一心想與齊帝恢復多年的夫妻之情,應該不會再諸多刁難殿下,說不定還想緩和關系。公主今早請安時,她刻意與公主攀親,便是明證。至于殿下嘛……」
司徒容若頓了頓。
「如何?」莊漣漪催問。
「殿下與公主一般,應該是心地善良之人。容若這些年也托人打探過齊朝的近況,都說殿下有容人雅量,畢竟榮嬪與周皇後之間的恩怨,他不是當事人再恨也是有限的。若周皇後對他態度和軟,日長月久,他未必會心念舊仇。听說他極孝順,打小敬重齊帝,他也不想父皇為難吧?」
「先生托人打探過南齊近況?」不知為何,這一句特別落入她心坎里。
「呵,公主要嫁到齊朝,容若總該打探打探駙馬人品如何,否則還真是不放心呢。」他慈愛地笑說。
胸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感激地望著他,霎時無語。
「至于周皇後和殿下能不能和解,恐怕還得靠公主聰慧周旋了。」他從容的分析,「若殿下對周皇後沒那麼記恨,自然也不會記恨與周皇後肖似之人。」
她懂了,完全懂了。
雖然這樣的計策太過迂回漫長,可一旦成功,她和令狐南才有最圓滿的未來。
這一刻,她懂得了陰謀與智謀的區別。
世事變化無常,那年在山林溪邊,她不曾想到這個白衣不羈的男子,有朝一日會成為她的守護,為了她的幸福,全心全意替她謀劃。
他大可不必理會她,甚至可以為了掩蓋與詩妃的私情殺了她,但兩年的相處,仿佛親情的關系滲入彼此的骨髓,讓她一步也不想離開他。
若說善良,他才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吧?
餅了兩日,莊漣漪尋了個習習涼風的天氣,特備了精巧茶點,邀請周皇後到寢宮里小坐。
兩人在涼亭里說著閑話,滿庭芳香縈繞,周皇後看上去心情甚好,一邊搖著團扇,一邊淺笑盈盈。
「公主真是貼心,準備這樣可口的點心。」周皇後夸贊。
「自臣媳入齊以來,承蒙母後諸多照顧。」莊漣漪柔順的說,一邊恭敬地斟茶,「臣媳也不知該怎麼致謝,听說母後嗜甜,遂想起從狄國帶來的兩個廚子擅做甜食,所以請母後前來一嘗。」
「說起來,你我婆媳是該多往來,」她忽然嘆道︰「不瞞你說,南為了他母妃的事,一直記恨本宮,本宮三番兩次想與他和解都不得其門而入。如今你嫁過來,正好替本宮說和說和。」
既然周皇後主動開口,她自然也順水推舟。
「殿下年輕不懂事,還請母後多加體諒。」莊漣漪忙道。「臣媳雖入齊不久,但也看得出殿下的孝順,只要母後常到這里走動,殿下還能跟您生氣不成?」
「有賢媳從中周旋,本宮就不愁了。」她舉目跳了向遠處,「南這孩子真是不懂事,新婚燕爾,怎能拋下你獨自一人,快把他尋回來吧!」
「朝中雜事諸多,殿下也是在幫太子。他一會兒便回來了吧。」
丙然,未過片刻,令狐南便出現,他領著幾個貼身侍衛,匆匆回來。
「殿下--」莊漣漪步入亭閣,甜笑行禮。
「原來公主在此。抱歉,南有事趕著要辦,此刻不能陪公主。」
「才回來,又到哪里去?」周皇後威嚴的聲音響起,不滿的目光掃過微怔的俊顏,「新婚燕爾,哪來這麼多事?你父皇明明讓你告假陪伴公主的,怎麼這般不听話!」
令狐南駐足,單膝微屈,迭手垂眸道︰「原來母後也在,恕兒臣無禮。只因今日是母妃祭日,兒臣趕著上香。」
「祭日?」莊漣漪嚇了一跳,「母妃娘娘的祭日不是在冬天嗎?難道漣漪記錯了?」
「呵,你別听他的,」周皇後冷笑,「他每個月都要去祭拜他的母妃。如果皇上允許,他巴不得天天都是祭日!」
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涌,她焦急的道︰「都是漣漪不好,只想著請母後過來賞花,順道與殿下話家常,不料卻沒挑對時候。」
「花哪天賞都一樣,」令狐南冷冷的說︰「但錯過了祭奠母妃的時辰,孩兒吃罪不起。」
「花期短暫,過了就謝了,怎會哪天賞都一樣?」周皇後駁斥,「你見了本宮如見了仇人般,從不肯與本宮多說一句話,本宮已經紆尊降貴,前來這討好于爾,你卻不給半分顏面!」
「母後尊貴無比,孩兒怎敢不敬?」令狐南露出一絲淺淡笑意,「只是這寢宮是不祥之地,母後還是少踏足為好。難道母後忘了,當年我母妃便是死在這嗎?」
「你……」周皇後臉色蒼白,杏眼圓瞪,半晌無言。她指著他,顫巍巍的對莊漣漪道︰「賢媳,你可听見了,不是本宮不疼愛二皇子,而是他推拒本宮!既然如此,從今而後,本宮不再踏進這里一步!」說完,欲拂袖而去。
莊漣漪連忙攔住她,溫聲安慰,「母後息怒,殿下思母心切,語氣過重,望母後原諒!」
「若非怕皇上傷心,本宮豈肯如此委屈?」周皇後輕斥,毅然轉身離去。
長袖一抽,憤然轉身,一群宮人立刻尾隨而上,浩浩蕩蕩的隊伍消失在假山之後。
第4章(2)
莊漣漪望著周皇後背影,一陣悵然。本來巧意討好,期待能拉攏兩人的關系,不料,局面似乎更糟了。
她回眸看向令狐南,只見他亦盯著自己,先前臉上維持的一絲冷笑蕩然無存,俊顏涌現讓她害怕的肅殺神情。
她記憶中的他,一向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何曾有過如此狠惡的表情?一時間,看得她全身僵住。
「公主閑著無事?」徐久,他冷冷的聲音打破沉默。
「無……事。」她不明其意,猶豫地回答。
「那就請公主隨南走一趟,一同祭奠母妃。」
他開口邀請,是否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此刻莊漣漪說不出是喜是憂,只能怔怔地點頭。
「還請殿下稍候片刻,漣漪準備鮮花素果……」
「不必了,」他馬上駁回,以命令的語氣道︰「東西早已備妥,只要人到了就行。」
從小到大,就連父皇也不曾如此冷硬地跟她說話,如今,她卻只能把不悅往肚里吞。
令狐南也不看她,提腳便走,直至幽深的閣宇。
莊漣漪才入宮幾天,對這里並不熟悉,且因為兩人新婚,宮中到處張燈結彩,偏偏這里卻冷僻得很,還沒入內,便感到一陣陰氣迎面襲來,令她心中一顫。
令狐南推開沉重的木門,桌椅雖是舊物,室內卻打掃得縴塵不染。紗簾中供著一方靈牌,想必是榮嬪的牌位。
莊漣漪連忙拈了香,在他的身畔跪下,誠心祝禱,祈盼榮嬪在天之靈,可以保佑他們夫妻和睦。
令狐南痴痴望著那香煙繚繞,沉默無語。
「公主--」他終于開口,一向清明的嗓音竟略帶沙啞,「公主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殿下請講。」
「請公主以後不要再讓母後到寢宮里,母妃見了會不高興的。」他雖面無表情,卻讓她感覺到他的不悅。
「殿下何必如此?母妃若見你與周皇後如此,九泉之下也會傷心的。」存在一絲和解的幻想,莊漣漪鼓足勇氣的勸道。
「你憑什麼這麼說?」
他猛地橫了她一眼,讓她打了個寒顫。
「你認識我母妃嗎?憑什麼認為母妃九泉之不會不快?」
「漣漪只是覺得……殿下應有寬容之心。」他一句一句的咄咄逼問,使得她全身都在發抖,但仍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