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穗子,就當是臨別禮物吧。
「奴婢替貝勒效勞還需要原因嗎?」但心中這些話不能說,她只能如此回答,「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他狐疑地盯著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門被砰然撞開,玉福晉邁了進來,箭一般的銳利目光投射在他倆身上。
「還沒行禮呢,就卿卿我我了?」
「瞎說什麼?」舒澤皺眉,「雲兒在替我結辮。」
皺眉是因為心虛嗎?他不確定。但兩人之間的清白,他必須申明,為了她的名聲。
「結什麼辮?分明是狐狸精存心勾引男人!」玉福晉插腰罵道。
盤雲姿臉一紅,連忙退到一旁,不想徒生是非。
「放尊重點!」舒澤瞪著妻子,「別失了自己的身份!」
這又是個第一次,他為了一個丫鬟跟妻子爭吵,為了盤雲姿,他似乎嘗試了許多前所未見的第一次。
「失什麼身份?」玉福晉抬高語凋,「我丈夫都快沒了,我還怕失身份?真沒想到,這小蹄子長相不怎麼樣,引誘男人的功夫倒是一流!什麼時候得手的?說!」
她逼近盤雲姿,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咄咄逼人。
「放手!」舒澤立刻護在不知所措的她面前,拍掉妻子的手,「無理敬鬧,看看你,像什麼話?」
雖然總是與妻子爭吵,但他從不會動粗——他失控了,一心只想著護住小雲兒。
「無理取鬧?」玉福晉神色更加憤慨,「別以為我是瞎子!每一次,只要她使一個眼色,你就乖乖听她的,甚至可以忍住脾氣,不跟我爭吵!你要真對她沒意思,那天就該當面拒絕王爺,為什麼你不?」
真是如此嗎?盤雲姿愣住,難以置信地看向舒澤。不……以她這樣的平凡相貌,斷不可能得到他的垂青,福晉一定是被嫉妒沖昏了頭。
埃晉是在怪她那天講述佛經故事搶了風頭吧?王爺親自下旨,的確會威脅到身為妻子的地位,但無論如何,舒澤會喜歡上她……她覺得是件極其荒謬的事。
「我告訴你」玉福晉指著盤雲姿的臉,狠狠道,「你休想得逞!就算跟你同歸于盡,我也不會讓你奪走我的丈夫!」
尖厲的指甲一把抓過來,眼看就要劃破盤雲姿柔女敕的臉龐,一旁的舒澤再也按捺不住,「啪」一掌甩在玉輻晉臉上。
這聲驟響,讓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舒澤目己,也對方才的情不自禁感到錯愕。
「你打我?」玉福晉頓時淚如泉涌,「從小到大,你沒這樣對待過我,為了一個丫頭,你……你……等著瞧!」
她嚎啕的轉身狂奔出房間,踉蹌之中,花盆底鞋落下了一只,遺失在牆角。
盤雲姿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像是沒弄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一般,眼前的畫面像是送遲的書信,過了片刻,才映入她的腦海。而待一切清晰起來之後,她感到身子一軟,撐在桌角,幾乎摔倒。
「你沒事吧?」舒澤立刻扶住她,復雜的神色煎熬片刻,他忽然道出令她更為吃驚的話語,「明兒我就送你到薛府。」
「什麼?」盤雲姿懷疑自己听錯了。
「送你回到薛瑜的身邊,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嗎?」他臉上乍現澀笑,「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再待在這兒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擔心玉福晉危及她的安全,還是怕她真的破壞自己的婚姻?為什麼要急著送她走?
盤雲姿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在方才的一刻舒澤才下的,在玉福晉的厲甲就要劃傷她的那一刻。
他終于明白,也總算承認,這個丫頭,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他絕對絕對不是遵照多爾袞的旨意,假裝愛上她……或許,他真的對她動了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們的相處,不過短短時日,然而他知道,感情是無法用時間來計算的,否則他應該深愛著青梅竹馬的妻子。
猶記得在那個月圓的夜晚,第一次見到這個溫柔從容的丫頭時,就勾起了他異樣的情緒。
算命的說,他的人生中有一道劫,有道跨不去的門檻。現在他明白,大概是桃花劫。
遇見她,是上蒼給他的磨難,但他願意接受,無奈的是,他竟必須放手讓她走。
第4章(1)
舒澤親自駕車,把她送到薛府門前。堂堂貝勒爺,竟願意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真的萬分感激。
「這包袱里有些東兩,」舒澤交代,「是我叫岱嬤嬤連夜準備好的。」
「什麼?」盤雲姿一怔。
「一些衣服、首飾,還有些銀兩什麼的。」舒澤淺笑,「時間太匆忙,沒來得及給你好好準備嫁妝,就將就些吧。」
「嫁妝?」盤雲姿瞪大眼楮,「貝勒爺,奴婢不敢收……」
「這是規矩,」他卻肅然道,「我府里的丫頭出閣,都有份的,你是大丫鬟,就更不能少了!好好拿著,別丟我的臉。」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倒讓她不好推辭,只得點頭收下。
「雲兒——」才下馬車,他卻在背後喚住她,「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就寫信給我,我一定替你出頭!」
瞧他這樣子,還真像嫁女兒般,嚴肅得讓她想笑。薛大哥又怎會讓她受委屈呢?就算遇上什麼難事,,她也不敢打擾他,畢竟他們的身份……
但是,這句話卻依舊讓她感到溫暖。她無言地點頭,還以微笑。
站在台階下,看著他的馬車駛去,直到拐過彎角不見蹤影,她才上前叩開薛府的大門。
懊怎麼形容呢?舒澤就像是旅途中遇見的一間避雨長亭,離開時,總忍不住回頭一望,因為,從此以後他們不會再見了。
或許舒澤早已告知薛府她會前來,一進門,她便看見若水像一只飛鳥般向她迎面撲來。
「姐姐——」一把將她抱住,若水淚眼汪汪,「真的是你嗎?我還以為、以為……」
哽咽的話語無法繼續,但她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曾幾何時,她對若水的牽掛,也是這般,飽含著生死離別的恐懼。
「薛大哥呢?」她抬頭,四下張望,「不在府中嗎?」
除了若水,第二個想見的,便是他。有時候,她都分不清,他與若水,在自己心中到底孰輕孰重,只覺得他們仿佛是世上僅存的兩個親人。
「他進宮去了。」楚若水答道。
「進宮?」眉間霎時微蹙。
「姐姐,是不是對他失望了?」若水極力辯解,「並非你想像的那樣,薛大哥不是真的投靠了清廷,只不過暫時忍辱負重而已。他說,有朝一日,定會助我大順東山再起。」
「真的嗎?」盤雲姿驚喜,「其實,我也料到了……」
她就說嘛,薛瑜斷不是惟利是圖的小人,身上若沒有卓越的氣質,她也不會如此迷戀他。
「姐姐,我要跟你說一件事……」她神神秘秘,將她引入屋中,關上門扉,才張嘴,含羞又止。
「什麼?」盤雲姿微笑,「瞧你這模樣,莫非遇上意中人了?」
「姐……」若水怔住,「你怎麼……怎麼猜出來的?」
「咱們一塊兒長大的,有什麼我猜不出來?」盤雲姿刮刮她的鼻子,「說吧,那人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垂眼道。
「他……」盤雲姿只覺得心尖一緊,「薛大哥?」
若水沒有回答,只是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轟的一聲,盤雲姿只覺得腦中被炸開了似的,四周霎時一片死寂,背脊如有霜覆,冷到了極點。
「姐,你怎麼了?」若水發現了她不對勁,「你……不贊成我和薛大哥在一起?」
「……他也喜歡你嗎?」好半晌,她才努力道出這一句話。有片刻,她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