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安靜,小憐才剛睡著,你別又吵醒她了。」彭勛輕斥小杰。
「大舅,小憐什麼時候才可以出院啊?」他壓低聲音問。
「我怎麼會知道?你去問你瘋子叔叔吧!」
「喔。」小杰點點頭。
「走走走,別吵她們了,我也該上工去了。」彭勛趕他們母子離開,招來特別護士守著她們母女,便偕同彭他們走出醫院。
「大哥,雷雯華還沒有清醒的跡象嗎?風靳到底怎麼說?有危險嗎?」彭上車後問。
「那個瘋子,說了都是白說。」彭勛不屑的哼聲。看來他們那嘮啥子「鷹組」的人全是這種德行,听說風靳還是「銀鷹」呢!那種耍著人玩的模樣還竟和史爾杰一個樣,要不是得做個筆錄報告給上頭,算是擅自行動的代價的話,他才不會放著工作不做,三不五時跑到醫院去看那個女人到底醒了沒有。
「那風叔叔到底是怎麼說呢?」小杰也探頭到前面問。他就是搞不懂這些大人為什麼老是答非所問。
「他說該醒的時候就會醒了。」
「大舅,這怎麼會是白說呢?風叔叔的意思就是她沒事了嘛!」
「唷!你又知道了,還真勞煩你當翻譯嘍。」彭勛不客氣的伸出一手揉亂他的頭發,心想也只有史爾杰和小杰听得懂風靳那擺明是耍人的話里所隱含的真意了。
「不客氣,大舅。」小杰一本正經的道。
「喝,你還當真啊!真是——」彭勛無奈的搖頭,決定不再理他。小杰和他爹也真是一個樣,自己似乎注定斗不過他們父子倆。于是他轉移話題道︰「阿,如果雷雯華醒來就通知我一聲,我好派人去做個筆錄。」
「你不到醫院去了?」彭眼神閃過一抹失望。
「不了,假期結束了,沒那種閑工夫。」彭勛理所當然的回答,並沒有察覺她臉上的異樣。
「喔,知道了。」彭只好點點頭。原來還以為大哥會那麼常跑醫院是對雷雯華有點意思,結果竟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不過,不急,慢慢來,總會有個人能讓大哥擦出火花的。
「對了,要史爾杰到局里來一趟。」彭勛突然道。
「發生了什麼事?」她敏感的問。
「沒事,別多想!」
「大哥——」
「阿,什麼時候開始連史爾杰到局里一趟都得有什麼大事才行?楊益夫的案子得結一結,我回局里忙,要史爾杰跑一趟不行嗎?」彭勛受不了妹妹的母雞個性,聲音略顯不耐的解釋,心想,真不知史爾杰是如何忍受的。
「對不起,大哥。」彭低聲道著歉。
「阿,別太患得患失,也別太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史爾杰不會因為來一趟局里就消失不見的,你再這樣下去誰受得了!」
「大舅!」小杰大喊一聲,對他說出這段話表示出不滿的抗議。
彭略紅了眼,拍拍兒子的頭。
「媽咪,你別听大舅胡說八道,沒人受不了你,我和爹地都喜歡這樣的媽咪喔!爹地說這代表媽咪很愛、很愛我們。」
「真的嗎?」彭欣慰的問。
「當然是真的!」小杰生怕保證不夠似的,還用力的點頭。
「我看啊,也只有他們父子能忍受得了你嘍!」彭勛在一旁插嘴。
「大舅!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小杰再次警告。
「小表,沒大沒小!我是你大舅耶!你沒听過‘天上天公,地下母舅公’這句話嗎?」
「大舅,誰教你為老不尊,老是要惹媽咪哭!小心我告訴爹地,看爹地知道後還理不理你。」小杰使出撒手 。而他話中理不理的含意,其實就是史爾杰會三不五時的到局里當免費的破案專家。
「是,小祖宗,你行、你厲害,我認輸了,可以嗎?」彭勛無奈,只好偃旗息鼓,暗忖,要真讓史爾杰「切心」不理他的話,那後果還真是嚴重了。
小杰滿意的點頭,抬頭對母親一笑。呵呵……今晚又可以向爹地討賞了!他保護媽咪有功,該要求什麼呢?組合模型?戰斗機?啊!有了,就決定是……呵呵……
風靳無聲的走進這間特別的病房,凝視著床上尚未清醒的女人,心想,很像,但——不是她!
昨天雷雯華剛被送進來時,初見她的那一剎那,他震驚得無以復加,差點連手術都無法進行。她的臉上雖布滿淤青,但那熟悉得令他心痛的五官仍是令他顫抖。
從史爾杰的口中他得知了她的基本資料——婚姻暴力,二十四歲,育有一女,姓名是雷雯華。
早知道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她」早在強說愁的年歲里便永遠離開人世了,幾年了?呵!他也模糊了,人的記憶總是敵不過時間的流逝。
為何這個雷雯華會有如此類似「她」的長相?而她們的際遇,又是如此的相似!一個是家庭暴力下的犧牲者,一個是婚姻暴力的受害者,只是……雷雯華比「她」幸運多了,至少雷雯華即時被人救了出來,而「她」……卻是太遲了。
床上的人不安的動了動,眉頭緊蹙,拉回了風靳飄遠的心神。他退離床畔,轉往另一邊特別設置的嬰兒病床。
楊心憐,一個可憐的嬰孩,甫出世便得承受父親的暴力迫害,不過一切都過去了,她的未來該是光明的,至少她的年紀尚小,應不至于讓這段陰影影響到她的人格發展才是。
他簡單的替楊心憐做個檢查。嗯,一切都很正常,比她母親好多了,除了一些淤血之外,並無多大的傷害,想來是母親竭盡心力保護的結果吧!
察覺她似乎要哭出聲來,風靳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來,輕柔的拍撫著。而她身上特有的女乃香味充斥在他的鼻間,奇異的安撫下他這兩天異常緊繃的神經。
吐出一口郁積在胸口的悶氣,他放松心神的坐在椅子上,低聲輕哼著催眠曲,拍撫著她的背,直到她又沉沉睡去,不再蠢動。
將她重新放回床上,風靳正準備離開,一轉身,卻不期然的對上一雙尚未完全清醒的瞳眸,便快步的走向雷雯華。
「你醒了?」他低聲的問,一邊開始做一些例行的檢查。
「你……是誰?」雷雯華啞著嗓子,帶點疑惑、帶點驚慌的問。
「別怕,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你被送來醫院,記得嗎?你被救出來了,放心,你和你女兒都安全了。」他察覺到她的不安,連忙安撫著。
「安全了?憐憐呢?憐憐……」她驚慌的想找女兒。
「別慌、別慌,她就在旁邊,睡得正香呢!」他指著隔壁那張特別設置的嬰兒床。
雷雯華將視線移向女兒,久久才終于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對,我們安全了,憐憐沒事,剛剛我還看見天使抱著她在哄她睡覺呢!天使還唱著催眠曲……真好听……」她的聲音漸漸轉小,眼楮慢慢的闔上,不久,她睡著了,嘴角還含著一抹微笑。
天使?訕笑一聲,風靳替她拉好被子,再次悄聲無息的退出病房。
天使?若讓「神鷹」知道他被人稱作天使,肯定會笑話他一輩子,「銀鷹」和天使?呵……還真是天壤之別啊!若要形容「銀鷹」,那也只能說是惡魔的化身或是披著羊皮的狼,但所有的形容詞,絕對都與天使沾不上邊的。
天使?哼!天使全是一群傻瓜!
風靳嘴里咬著筆頭,讓整枝筆上下甩動著,心不在焉的看著手里的病歷。終于,他將手上那份已經看了半個小時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的病歷丟到桌上,煩躁的用手爬爬頭發,吐掉嘴里的筆,站起身走向窗口,望著樓下花園草坪上的病人和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