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很抱歉欺騙了你,讓你惹上這麼大的麻煩,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我知道就不會這麼做了,也就不會害你像現在這樣被記者追、被檢察官調查、被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狀況的社會輿論唾棄……還有被我那最好面子氣得快發病的爸爸……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我之前明明告訴你我出國了啊!但我其實只是被他關在房間不準出聲而已,所以你來,解桐姊姊和殷寬大哥來、朱柏愷來、甚至檢察官律師記者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人來的時候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當你被我爸打得吐血卻還悶不吭氣的時候我就躲在棉被里哭……
阿澤,雖然在你眼中的我是孩子一個,可是我真的什麼都知道。
我知道你希望我爸能同意作偽證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保護我的名譽,我也知道你為了平息這件事情必須回到你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的家族企業賣命,我更知道現在的我再多說什麼「我是自願的」、「阿澤沒有誘拐我」都是沒用的,台灣的法律認定十六歲以前的小孩沒有判斷好人壞人的認知能力,在沒有告知父母的前提下,任何踉其他大人出去的意願行為都可稱作「略誘’,是一種要懲罰大人的公訴罪……
今天我就滿十六歲了,可是我還是覺得自已會和一個月前一樣做出相同決定,而且我相信自己就算再過十年都還會這麼想,因為阿澤是我踫過最好最好的人吶,因為我真的好想好想和阿澤一起旅行!為什麼小孩子的感覺不是感覺呢?為什麼小孩子的決定不是決定?為什麼大人的感覺和決定就一定是理智而成熟,小孩子的就是任性無知?我想大概就是因為我不夠大吧,這問題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你會不會生我的氣?老實說,這是我現在最害怕的第二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你到底會不會被告,程方潔說有頭有臉的人通常會有很多方法來逃罪,希望你能多多善用自己的優勢來渡過難關,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不夠有名的話也不會有檢察官跳出來主動查你,這句話是來柏愷的姐姐對我說的,我第一次覺得她很有道理。)
總之,希望你一切都好好的。
謝謝你安排的旅行,那會是我這輩子最美麗的回憶。
想念你的小冉
1991年8月
「你們來干啥?!」大門打開,路靖平悶哼。「上回被俺打得還不夠嗎?」
「再來,是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沒敢再提任何條件或利益,隨同楊澤一起按鈴拜訪的「遠豐」律師總代表說︰「希望路先生能考慮路小姐的名……」
「滾!俺沒把女兒教好俺自己會負責,不用外人插手!」一勁兒蠻使,路靖平只顧著將人推開,沒留心拄杖月兌手,力道後彈……
「小心!」楊澤搶前,穩住。
啪!「滾開!」路靖平怒責,壓根不管沒了楊澤他可能連站都站不穩。
「麻煩把拐杖拿來,」忍受著呵斥擊打,楊澤央請一旁早看呆的律師幫忙。
「去你媽的一群王人蛋!要俺說謊,門都沒有!」路靖平站穩,罵著更凶︰「你說啊,你憑什麼來要求我?你是我路靖平的誰?你是我女兒的誰?」
「楊澤的確什麼都不是!」昂藏仰頭,恍恍看見窗後身影,「所以,更不希望路小姐因為楊澤而陪上一生清譽。」]
「你他媽的說的比做的好听!你若真這麼想就不會拐俺那不孝女出去!」路靖平冷笑,火爆脾氣瞬然間摻進些許寒心。「不勞費神,既然俺可以花上十五年把這不孝女養大來給俺丟臉,就不怕再花十五年治著這小賤人乖乖來給俺送終!」
「然後呢?您要小冉一個人怎麼面對她三十歲以後的人生?」楊澤氣著發抖,為小冉。「您到底在拒絕什麼?拒絕相信您一手教出來的女兒出了門也可以規矩守禮?還是抗拒……」急煞住,他是來解決問題的,毋須擴大。
「抗拒什麼?!」出人意料,路靖平並未暴吼,只拄杖的手微微顫抖,炙陽下單薄佝僂的形影跟著搖晃失真。「你給俺說,俺這一生在抗拒什麼……」
抗拒那消逝中再也不輝煌偉大的歷史?抑或這頃刻間使難以掌控理解的時代?
「對不起,晚輩失言了。」楊澤深深一鞠躬,彎著,不動。「只希望路先生相信至始至今,甚至將來,楊澤想保護小冉的心情,並不會因為路先生的決定而有任何更改。」
「我不會再來打擾了,」最後,他看著依稀藏著路小冉身影的木窗,心中道別。
「麻煩路先生轉告小……路小姐,楊澤謝謝她,並且感到十分抱歉。」
一九九二炎夏
炳羅,阿澤︰
快一年不見了,別來無恙。
自檢察官因為證據不足決定不提起公訴後,這半年關于你的新聞少了很多,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些什麼呢?和殷寬大哥的合作計劃在進行嗎?身體狀況怎樣?一切都如意嗎?呃……我好像問太多了……
不過,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很重要的,請你一定要回答——「請問,我可以這樣繼續寫信給你嗎?」
或者,你覺得事情結束後我們的關系也可以結束了?如果是的話.也請你回個訊息給我,我就會乖乖不再煩你了。(這問題雖然在旅行時就問過你了,但是後來發生了這麼多大,我想是重新問你一次比較好,因為比起能跟你聯系,我更希望阿澤不要因此討厭我……)
希望你今年能有個全新的開始!
還有……
祝你生日快樂!
開始準備大學聯考的小冉
1992.7
R.隨信附上一卷我親自獻唱的「生日快樂歌」,因為是在新公園錄的,所以背景有狗叫還有蟬鳴,記得以前我們排戲時總是來湊熱鬧的小黑嗎?它當媽媽羅,現在多了三只小花和一只小小黑……嗜,管家公朱柏愷來了,我不能多寫了。拜——
嘟……
「喂?」窄小的臨時辦公室里,楊澤匆匆切掉好不容易才借來的放音機。
「楊先生嗎?我是殷寬,」機器嘎然與人群喧嚷,是工廠!「麻煩派阿灣帶著您的設計圖和合約來一下,靳廠長和我有些產品規模定義上的歧見。」依稀听有旁人啃咬,喳呼著沒差多少不過兩厘米……
「馬上來!」他邊听,迅速找好殷寬需要的東西。
收了線,楊澤笑笑,昨天他在另外一群大陸廠代面前透過電話叫殷寬「阿台」,今天他自己就變成「阿灣」了。
隨手收拾,鄭重擺進一卷錄音帶的水藍色信匣被他收人提包,再看看一早才發現被人撬壞的門鎖,四顧蕭然。
反正也沒什麼好再丟的了,他匆匆離開。
一九九二澤夏
DearDear阿澤︰
等了一年都沒收到你的回信,所以我想你大概是不反對我這樣每年來煩你的任性決定吧?(還是.你根本沒收到過我的信?)
今年有件天大的好消息想告訴你哦!嘿嘿,在我精心籌劃和努力之下,我的聯考成績剛好落在北市私立和外縣市公立之間,雖然現在志願卡是被我爸拿去填了,但我想好面子的他一定不會讓我去重考或念私立的,所以我離家離定了,哈哈哈!
然後還有一件讓我很開心的事,前晚我終于在新聞里看到你羅,是關于「遠豐集團」創業四十年的專題報導,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但我真的看見你和殷寬大哥了!報導中提到你們這兩年在大陸發展新公司時所踫到的困難與挫折,我听著听著就哭了,可是卻連鼻涕掉出來都不敢搽,因為怕把正在打瞌睡的爸爸吵起來,那我以後可就連新聞都不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