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散收拾,直到一雙西裝筆挺的長腳在攤前止定。
「先生抱歉,收攤了幄!」他抬也沒抬,繼續忙碌。
「就是看你收攤才敢上門打擾吶,‘木’老板。」女聲來自身側,听來有些……熟悉?!
「解桐!」楊澤失態驚叫,往後彈跳剛好撞上繞步而來的殷寬。
他微笑,八風不動。「好久不見了,阿澤。」
完了完了,楊澤忍不住頭皮發麻,殷寬笑了,他居然讓素來喜怒不形于色的殷老大笑了……「你、你們怎麼來了?」他只有膽往解桐那邊間,順便用眼神求救。
「當然是專程來找你的羅!」解桐勾住他手膏,正好和殷寬一人一邊,「我想吃雞蛋糕、油飯、車輪餅、碳烤香菇和女乃茶……木老板請客嗎?」
哼,哼哼,總之是會無好會,楊澤扛起家當,倒是豁然開朗。
「可以呀,不過,我昨天剛交完房租,現在只請得起麥當勞的飲料。」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好哇,‘人家’要喝小美女平常喝的那種!」解桐故意,眨眼,再眨眼。
這下連久別客套都不必了
「說吧,既然你們已經觀察我這麼久,總不會只想陪我坐速食店吧?」楊澤開門見山,一邊吃著他今日晚餐。
「這樣就夠了嗎?」解桐沒理他,指著盤里食物,不掩驚訝。
「是啊,習慣了。」一個簡單漢堡,一杯黑咖啡,沒有小冉笑語相陪,他忽然覺得什麼都難吃起來。
索性放棄剩下的半邊漢堡,他等著,隨便哪一個人切人正題都好。
「阿澤,冠儀懷孕了!」終于,殷寬說。
楊澤腦海間倏地閃過幾道身影一一婚宴前刻,新娘休息室,何冠儀與她招認過的前男友……糾纏著,熱烈激狂,銷魂地,薄紗盡褪……
「幄,是嗎?」他沒踫過她,冷漠地理直氣壯。
只,楊澤這會兒已經不曉得他該吐露多少。
殷寬與解桐,他們到底所為何來?
「寶寶已經三個月大,再過一陣子就再也遮不住了,可是,冠儀她不肯答應寶寶爸爸的求婚……」解桐接著解釋,殘忍地,一貫溫婉。
很好,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他這個「落跑新郎」又和整椿事件有何關系?!楊澤輕啜已然冷涼的咖啡,劍眉擰蹙。
「阿澤,請你一定要幫這個忙……幾個月下來冠儀真的忙壞了,寶寶虛弱不說,母體也岌岌可危,這禮拜她明明已經在路上昏倒四次,卻還是堅持到公司主持大局,只因為這個合作企劃案是你和她的最後聯系,」解桐繼續敘說,懇切地,卻是苛求︰「她說,在沒得到你的寬諒前沒資格幸福……」
好苦……誰來幫他添些糖女乃?他的胃在揪痛,陣陣抽心。
但,楊澤僅能這樣虛偽說話。「我?沒搞錯吧?我曾擁有原諒她的資格嗎?」
想了半年也該懂了,自始至終,她都還是戀著那個人吧?何冠儀最在乎的,那個佔據了她的心、卻歹命沒祖產來穩住她家業的人。
「公平點,阿澤,」殷寬再度開口,冷靜中少見嚴厲,「你不知道的,冠儀曾經為你拿掉了她第一個孩子。」
他一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仿若深陷迷霧。
朦朧間,他隱約看見過往何冠儀解釋自己已非處子時的歉疚,以及每每力圖承受他深層時的戰栗不禁……
「你該相信的,你們之間,冠儀真心努力過。」解桐的聲音凌空而來。「只是,感情不像其他,畢竟無法強求。」
楊澤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濕濕熱熱灑了一手一臉。
曾經,他壓抑著,為了尊重冠儀的羞怯與矜持。他得意自詡,以為自己確然找到理智成熟的愛情。
結果,終歸還是這句……
靶情不像其他,畢竟,無法強求。
他茫然了,也是枉然。
「就當幫個老朋友,好嗎?」解桐為他心酸,但依然得說。
最後是殷寬,臨走停步,無限沉重。「你不信冠儀,至少信我!她的情況真的很糟,如果不是什麼都試過了,我們不會來逼你。」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小冉曾隨性漫想又不怎麼追究答案的問題︰
「矣,阿澤……那灰姑娘為什麼又會喜歡王子哩?」
現在真相大白——
她不愛他,只是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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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冉不懂愛情。
男與女,夫與妻,充其量她只知道兩個例子。一對是她父母,另一對是副官爺爺和他分隔四十年才又相見的妻子。
當年傅觀赴美見了老妻和素未謀面的兒孫後,曾經帶了一家老小回來探望,但那時她還太小呵,正氣著傅觀說走就走說來便來討厭死了,所以只嚷嚷了你走你走小冉跟你切八段啦就踫踫關門不理他……
誰知,副官爺爺這一走,就真的沒再回來。
在美國,傅觀有個完整幸福三代同堂的家。
是路靖平趕他走的,在路小冉的母親過世後,老將軍也漸漸遣散了身邊人,傅觀是最後一個,和老將軍一家做了四十年的家人,他不忍。
可是,當年才新婚卻便分別的初戀情人終于輾轉托人找到他,傅觀猶豫了,他老早把台灣當家,太平洋彼岸地卻有他血脈連的親人。
致路小姐小冉︰
先翁暗觀于月前在睡夢間溘然長逝,後人撿拾遺物發現路將
軍夫婦與小冉小姐的相薄一本,並有手書致二十歲的小冉小姐信札一封,近予並同寄附。
頌祈
大安
孝子傅鈞謹筆
「他媽的,你又給俺呆在那里做啥!」路靖平拄杖頓敲,她回了神。「瞧你一出門就精神散漫,還不趕快去給對方寫回信!」
「幄,好……」她快跑,深伯父親又拿這借口明天不讓她補習。
蹭蹭上樓,她在樓梯轉角剛好看見路過平正緩緩翻起相本,手有些抖,輕輕觸踫,難得溫柔表情。
那時代人的記憶和感情大概是她永遠也無法明白的吧!即使,那是她父親,也是從小到大唯一沒有離開過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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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究竟為什麼愛上王子?
這問題在路小冉腦袋里翻來復去轉了整晚,星期日一大早,她就向父親編了個借口提前來到補習街。
猶是晨光,巷弄里小攤幾處,大部分都是賣吃食的。
小鼻輕皺,她奚笑自己莽撞,只顧著找阿澤要答案,卻忘了他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守在這里的……唉唉……她在路邊機車上坐定,撐著下頜想心事……
反正都是英文老師害的啦!昨天沒事又挑她發音太標準,嫌說王子台詞過少沒壓榨到她,硬是讓她和演仙社蕊拉的英文小老師角色對調,這下可好,不但她倒霉惹惱了英文小老師以及幾個嫌她「很囂張哦」的太妹同學甲乙丙,原先和阿澤一起為了演王子做的種種準備也都白費了……
包重要的是一一她不知道該怎樣演灰姑娘了啦!
嗚嗚嗚,她好倒霉、好可憐哦……阿澤怎麼這麼晚還沒來嘛?!
路小冉走進巷弄里小販們用來收藏工具桌椅的角落,決定先幫楊澤把地盤佔好;斑駁的水泥牆上有幾根釘來掛雜務的鉤子,其中一只正掛了個楊澤攤位上賣的束口棉袋。
想也不想就取了下來,里面有罐橘子汽水,還有楊澤給她的紙條——
抱歉小冉︰
我臨時有事得去探望個朋友,害你白跑一趟,明天再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