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渾然未覺嚴開的掙扎按捺,梁善善不好意思地放手,抹了抹自己莫名其妙的眼淚,「羅起姐姐她……你一定很難過……我才……」
她的支支吾吾被嚴開無情一句「我才不會為那種女人難過!」硬生截斷。
「啊?」梁善善無法反應,呆了。
她既不八卦,又不涉世事,關于嚴開和羅起的風風雨雨,她只知道羅起是嚴開的前任女友,而今羅起自殺,嚴開既曾愛煞羅起,焉能漠不關心?
「對了!」嚴開冷笑,「我忘了你不看新聞的,所以你不知道,我今天這樣措手不及的一切,都是拜她之賜!」
「無論如何,」梁善善說︰「她愛你啊!你這樣……她會很傷心的。」
那我呢?我也愛慘你啊!你又如何對我?
嚴開望著眼前心地善良但又殘忍無知的小女人,想著自己胡亂糟蹋卻也即將燈盡油枯的生命,想著梁善善美麗動人的笑容終會自眼前消失,想著這一生所欲所求即將化為子虛烏有……
他一掌敲在堅實的水泥牆上,胸口起伏著滿腔憤忿。
「啊!」梁善善驚呼,搶上前去,捧著他顫抖的大手,心疼的直掉淚。「我、我不說了,對不起,我……對不起……」
「天,善善!」嚴開一把摟住梁善善的背脊,再無法壓抑,緊緊抱著,像是想將她永遠嵌進自己的生命里。「我該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
「嚴大哥……」梁善善伏在她越來越熟悉的胸膛上,嗅覺里是最讓她安心的味道,隨即也倉皇想到,這樣的日子還有多少,她的嚴大哥,得了不治之癥。
「回醫院吧!嚴大哥,說不定會有……」梁善善說不出「奇跡」二字,如果說了,是否就是認定希望渺茫?
「善善,答應我一件事,」嚴開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際,帶著沉沉傷痛,「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也給我一束你的發。」
就此了斷兩地相思,地下人間的陰陽異路。
她又哭了,一顆一顆牽動了嚴開的心頭傷口,舊創新傷,漫漫襲來。
淌著心血,他含恨吻起梁善善頰上珍珠,她淚闌珊,他怨不平,磨蹭著兩人冰涼膚處,此刻不是綺旎,是傷盡慟極,天地之間,相互依偎取暖的兩心相知。
「嚴大哥……嚴大哥……」梁善善低吟宛如夢囈。
嚴開終究等到梁善善心思迷惘,只是他再也不行,再也無力承擔了。
記者會上,鎂光燈此起彼落。
「……本人一生鐘愛的女子是引咎故去的羅起,至于梁善善小姐只是本人鄰居,諸公不必妄加猜測,徒增他人困擾,感謝媒體朋友連日來盛大關心,本人在此提出不情之請,希望嚴開從此在新聞界消失,讓本人得以靜度余生。」
鮑關部主任念完新聞稿,回頭看向戴著墨鏡冷然坐立的嚴開。他昨天突然出現,要求由唱片公司出面召開澄清記者會,否則他將抖出唱片公司的不實宣傳,甚至不惜對簿公堂。
「嚴先生,請問您對梁小姐感覺如何,可以具體形容嗎?」
記者自由發問,果然還是緊咬著新爆發的緋聞不放。
「只是朋友情誼,」嚴開慢慢說道,不帶一私感情溫度。「她比我小了好幾歲,我把她當妹妹。」
「但據大樓鄰居表示,梁小姐對您很關心,時常送飯食點心給你?」另一名記者追問。
「梁小姐心地善良,對任何人都很好,我想諸位如此神通廣大,知道的應該比我清楚……」
她坐在電視機前,心口莫名揪痛,望著冷冽陌生的嚴開,不禁淚眼蒙蒙……
再也,捉模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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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斜陽透過百葉窗縫,輕攏兩人身際。
「嚴大哥,我該去做家訪了,保溫罐里有雞湯,你如果餓了,可以請看護小姐熱給你吃。」梁善善說。
嚴開並未回話,依舊是閉起雙眼的養神狀,自從記者會以來就是這樣子︰他不主動理她,不回她話,甚至不看她。
然而,最教梁善善難過的並非這些,而是嚴開絲毫沒有一點兒求生意志。
住院或診療仿佛只是死前的例行公事,尤其是開始進行化學治療和放射線治療後,由于副作用,他掉發掉得厲害,人也似乎一下蒼老許多,終日只沒有視線焦聚地望向窗外,白天看灰雲,晚上看亮夜。
梁善善站在門口,看著他好一會兒,努力壓抑著難過情緒,「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門,關了。
嚴開睜開眼,怔怔望著除他以外空無一人的病房,最後落在擋住梁善善身形的大門上。
大門外的她正在離去……
他的理智希望她不要再來;他的感情卻軟弱地祈求她不要離開。
大門外——
梁善善伏在門上輕聲抽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收斂心神回過頭來。
醫院長廊上,一名上了年紀但看來儒雅溫文的老人家向著她微微頷首,顯然已經等了她一陣子。
梁善善禮貌還禮,卻實在想不起這名似曾相識的老人家是誰。
「初次見面,你好,」老人家說︰「我是嚴開的父親——嚴仲愷。」
「啊!」梁善善尷尬地抹去頰上淚痕,「嚴大哥他就在里面,請……」
「不忙。」嚴仲愷阻止了她開門動作。她狐疑看他。
「他不會想見我的……而我,也是因為剛好回台灣開會,順便過來看看,如此而已。」嚴仲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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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好像不是在這里實習。」嚴開冷冷打量來人。
「下周開始就是了,先過來打聲招呼。」陳維鈞皮笑肉不笑,寒度不遜于他的頭號情敵。
「是嗎?閣下對病人還真是親愛體貼啊,不過癌癥病房又不只我這一間,陳大夫是否該擺駕他處了?」嚴開連肉皮都懶得動,青著一張臭臉對著他。「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善善今晚幫學生補習去了,你在這兒耗到半夜也等不到她!」
「我不是來找小瑾,」陳維鈞故意搬出梁善善小時候的名字,十足挑釁意味。「我是來找你的,嚴開學長。」
「你是我們系上的傳奇人物,當年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卻隨即正式轉行演藝圈,從此不再涉入醫界,如果不是你的病,」陳維鈞頓了頓,「我原本是想好好與你較量的。」
沒注意他言外之意,嚴開翻閱著一本陳維鈞扔過來的八卦雜志。
雜志上是梁善善身家背景的詳細報導,扣著嚴開的病情,繪聲繪影編織著有別于「嚴、羅死戀」的另一套情愛版本。甚至連「疑似同居」、「擬墮胎」等字眼都莫名其妙安在兩人笑靨盈盈的合照下。
他越讀越是青筋暴露,最後猛力將雜志扯成兩半,忿怨無處。
「這種雜志滿街都是,一家比一家露骨,你有能耐全撕了嗎?」
嚴開驚愕地看他,不明白事情為何演變至此,他不是已經違背心意地開過澄清記者會了嗎?為何……
「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場,對于你因為生理因素無法與所愛之人相知相守,我不得不深感同情,」陳維鈞說︰「但是,站在同是喜歡小瑾的立場,我卻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
「善善她……知道嗎?」嚴開的聲音很虛弱。
「怎麼不知道,那些天殺的記者成天繞著她轉,無所不用其極地干擾她生活,還有人好事地為她杜撰探病日記,每天在影劇板上連載呢!」陳維鈞氣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