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梁善善搖頭,「容姨對我很好,我從不寂寞。」
她拍著梁善善的手,眼光卻落在窗外黑夜。「我能做的只是讓你恢復平靜,但,在你的人生中的其他課題,卻要靠你自己突破!孩子,你需要,一件事或者一個人,你需要求索,然後得到或失落,然後珍惜這樣的過程。」
起風了,梁善善為梁嫻容披上外衣;梁嫻容習慣在夜里開窗,不管寒風刺骨,她總堅持枕畔撒落萬丈星辰。
「容姨,為什麼你從不說你的愛情給我听?」她問。
「傻孩子,愛情是用心體會,不是用說的。」梁嫻容揉著梁善善的發,發現她還是憋了一臉困惑,忍不住笑了。
「想問什麼?說吧!」
「容姨……呃……」
她鼓起勇氣,「如果沒有宗教誡規,你跟羅里神父會、會相愛對不對?」
原先預期著肯定答復,卻只見到梁嫻容搖了搖頭。
她帶著釋然的微笑,悠悠說道︰「相愛多難啊!就算你愛他,他愛你,也不見得落在同一個點上;遇上羅里是讓我明白,與其要求被愛,倒不如全部放下痛快愛了就好,好過兩個人無止盡的掙扎折磨,好過信仰與理智的兩敗俱傷。」
「記住,善善!生死愛憎僅是轉瞬,意志卻是永恆;我將此生最後的祝福予你,相信你一定可以擁有自己的故事,精彩的,無悔的!」
那是梁嫻容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提點,也終是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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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是來跟我訣別的。」羅里神父平靜的聲調下隱隱含著悲切。
他看著逐漸黯淡昏黃的海面,梁善善看著他,也看著梁嫻容的最後歸處。
「羅里神父,」梁善善問,「你會記得容姨嗎?」
她要他親口印證,親口說給梁嫻容听。
「當然,」羅里神父說︰
「十七年來,她是我最惦念的靈魂;從今而後,她也將是我永遠懷念的精神。」
天•暗•下
他們等到繁星出現,然而,盡避無數閃爍,屬于梁嫻容的許願星星,終是悄悄消逝了。
第七章
你在我夢里
一盞接一盞數不清街燈
直到天色轉亮
一躍
踏空
自始至終
我存在當場仍徹底被忽略
by嚴開
唱片公司公布了羅起的遺書——
愛你一生一世,卻是傷你最深;如果死亡可以消弭一切,下輩子,我仍願意做那影子,就為你……
請相信,再一次,我會做的更好;請相信,我真的愛你。
配合著媒體巨細靡遺不厭其煩的專題報導,羅起遺作「世紀末愛情」成為當紅的暢銷專輯。
大街小巷,人人臧否著嚴開與羅起的是非公斷,死亡的女主角固然難以蓋棺論定,失蹤的男主角更是令人引頸企盼。
于是,嚴開居住的大樓成為眾家媒體競相挖寶的角力場,或明或暗,或顯或隱,任何風吹草動或蛛絲馬跡的分毫之差,就足以掀起頭條或獨家的新聞混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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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栗!」
平常難得大小聲的梁善善此時顧不得林栗「閉關趕稿有事也勿進」的禁令,踫一聲敲開她房門,屋內綁上白布條趕工中的三人,舉動一致抬眼瞪她。
「這、這是什麼?」梁善善指著手上晚報,平時她是難得看報的,要不是報上圖像太過眼熟,她也不會在做資源回收整理工作時,一眼就發現其中怪異。
「咦!登出來了!」小憶搶過報紙。
「真的耶!馬•爆•內•巾•青•女•鬼•斤……哎喔!林栗,你干嘛打我!」阿暴嚷嚷。
「是‘驚爆內幕︰倩女魂斷,所為何事?嚴開所愛,另有其人!’啦!柄文程度這麼差,別說當漫畫家了,我想你連看漫畫都有問題!」林栗數落著。
「是小憶才想當漫畫家啦!而且,我也不是每個字都念錯……」阿爆咕噥,卻遭遇小憶補上的一個白眼。
「嘿嘿,這記者文筆不錯,標題下的挺聳動的!」林栗嘖嘖贊嘆。
「果然是你!」雖然早就猜到兩三分,梁善善還是很不淑女地跳腳起來。
「照片選得不錯吧!男的英俊瀟灑,女的靈秀可愛,絕對稱得上是桃色新聞的經典之作。」林栗得意洋洋,看來連否認的打算都沒有。
「為什麼?你們……」梁善善頹然坐倒,小憶手快,救起床上一疊完稿。
「是你自己說的,只要嚴開出現,不惜任何代價。」林栗拍拍小憶的頭,給她一個百般嘉許的表情。
「這有什麼相關?」她依然苦著臉。
連日來媒體不顧當事人的恣意報導,嚴大哥一定已經煩惱萬分了,所以才遲遲不肯出面,現在又……唉,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放心吧,事情既已牽涉到你,嚴開是不可能再做縮頭烏龜的!」林栗給她一個詭異微笑,「不過,你最好有心里準備,這幾天進出家門大概會困難些。」
「什麼意思?」梁善善寒意漸起。
「雖然我們刻意對記者隱瞞了你的身份,但以台灣媒體的八卦功力,相信不到明天早上,包括你祖宗十八代的生平事跡大概都被查清楚了,所以啦,」不顧梁善善的驚愕神色,林栗神情泰然地繼續說道︰「麻煩你配合一下,記得明天在攝影機前擺個楚楚可憐、梨花帶淚的模樣,如此一來,咱們引‘龜’出洞的計劃,就給它天衣無縫的完成!」
啊呵呵呵……呵呵……林栗學著日劇中的三八女,充作優雅地得意笑著。
小憶連忙在筆記本上記上一筆——當漫畫家要笑得很恐怖。
此際,梁善善房里平時難得使用的手機突然響起,那是嚴開之前為了不時之需強迫她佩戴的,知道電話的只有林栗和……?
梁善善急急搶回房內接電話!
「嘿嘿,那家伙的動作還真快啊!」
林栗笑得猖狂,回頭赫然見到桌面尚未完成的工作,臉色倏地大變。
「糟了糟了!」她爬上制圖桌,急聲嚷嚷︰「全員回坐,速成趕稿隊形!」
為了他們小倆口的幸福,做室友的已經仁至義盡了,再有任何閑雜人等不怕死的闖將進來,恕她不顧情面的飛筆伺候!
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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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大哥……」
梁善善憂喜參半看著水塔上背影;不知如何突破樓下層層封鎖的嚴開正站在那仰看過于刺亮的台北天空。
「還好嗎?有沒有記者來騷擾你?」嚴開的聲音听來相當疲倦。
「我沒事。」梁善善說︰「你呢?身體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去醫……」
「夠了!」嚴開低吼,打斷了她的話。
「嚴大哥?」梁善善不解看他。
「我只是來告訴你,明天傍晚我會召開記者會橙清我們的關系,」他從水塔上跳下,徑自走向樓梯口,從頭至尾,始終不與梁善善面目相對。
「這兩天沒事的話,最好不要出門,上班就請林栗接送一下,盡量不……」
「這些話電話里就可以說了,」梁善善截斷了他的話尾,幽幽說道︰「為什麼你要找我出來?又為什麼,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急欲離去的嚴開豁然停步,月光映照,頎長身形微微動搖。
梁善善繞過前去,終于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嚴大哥——
「嗚……」連日擔憂化成淚水,不可收拾地灑將下來,緊抓嚴開衣襟,梁善善抽噎著無法成語。
嚴開僵在當場,兀自強抑摟抱佳人給予安慰的沖動。「別這樣,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