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沒意思……」知道了前因後果,林栗失望地把T恤丟還。「我明白了,你留著這T恤,只是因為怕他哪天又後悔了是不是?」
「嗯!」梁善善堅定點頭,「我想,這應該是很有紀念性的東西,他只是一時沖動罷了。」
「紀念性?」林栗睜圓了眼,快昏倒的模樣,「如果你知道羅起和嚴開到底是何許關系,你大概就不會這麼想了。」不過,梁善善這打小就與流行世界絕緣的現代奇葩自然是一無所知啦!
丙然,梁善善一臉困惑和期待等她。
林栗只好搶了梁善善桌上的茉莉香片,為自己找了個八卦講古的好姿勢。「羅起和嚴開,是十年前紅極一時的搖賓團體,曲風融合了古典和現代……」
「好可憐!」听完故事,梁善善若有所思地發表感想。她的鼻頭微紅,大眼深蓄淚水,差點就要奪眶而出。
「你說誰啊?」林栗幾乎看呆了,傻不隆咚的梁善善一定不曉得自己哭泣的模樣有多麼像少女漫畫上的女主角,多麼楚楚可憐,多麼……呃……魅惑誘人。
不過梁善善接下來的回答卻也差點讓她因為茶水錯道窒息而死——
「林、林栗,你還好吧!」梁善善焦急地猛拍她背,一邊還繼續補充說明︰「我說錯什麼了嗎?那件T恤本來就很可憐啊!吵架的是人類,結果它卻要被當成出氣筒扔掉……喂,別笑了,你的臉都變成紫色了!來,深呼吸……一、二……」
林栗好不容易止住狂咳,兩人累癱在地上休息。
撿回一條命的林栗看著眼前跟著上氣不接下氣的梁善善,不覺無奈搖頭。
「唉,本來還以為你和嚴開有什麼特殊交情,我可以靠你去拜托他當我的模特兒呢,」她解嘲一笑。「這麼看來,他應該也是另一個被你打敗的犧牲者吧!」
「嗄?」
梁善善看來還是一副不解世事的白痴樣。
「善善姐姐,」林栗突然記起梁善善似乎還大她三歲。「你不知道嗎?你有一副可以讓大惡人棄甲投降的天使笑容說……」她起身,江湖氣地拍了拍梁善善的肩,「但是呢,這世界有更多人根本是已經腐壞到不是人了,所以,听小妹一句,如果還想在這城市住下去,你最好早早收起你那過于泛濫的同情心,免得將來被人利用殆盡都還不知道。」
「可是,我現在踫到的人大部分都很好哇!像你、像嚴開、像李太太……」
「嘿嘿,少蠢了,人是會得寸進尺的!」林栗轉身走開。「別再用那種眼光看我,我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喔,只是我目前還能保證少利用你一點,至于其他,你自己想想吧!」
梁善善看著林栗掩上房門,然後默默收拾起一地狼藉。
她不是不明白林栗在說什麼,只是容姨說過,人是可以選擇用不同的角度看事情的。而她正努力努力著,試圖不讓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念再度被擊毀。
***獨家制作***bbs.***
呼,好累!
好山好水閑走一月,卻仍感到莫名疲憊……他明白著,是心底的某個部分,再也止息不住的焦躁厭倦!
嚴開踏進大樓公共玄關,沒有見到預期的凌亂。相反的,他的信箱下擺著一只紙盒,整齊疊放著一個月份的傳單、信件和銀行代繳收據,不知打哪來的直覺反應,他不用翻看擺在紙盒上的小紙條就知道這一定是梁善善的杰作。
按鍵、進電梯、上樓……
他重復著許多都市人幾乎日復一日的行動;一種帶著無可釋懷的疲累的輕松,一種不怎麼愉悅的回家心情。
休息之後,也不見得充滿精神的明天。
走回自己的窩,門上卻是大剌剌的一張宛如白字大全的紙條。
善善,我們要吃一……機、胡焦蝦和蛋包飯,我不要青菜、洋……,小憶不要青焦。
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這是張錯置的訂菜單,于是他補了幾個字,將紙條重新在芳鄰家門上貼好。
嚴開關上自家鐵門,大樓走廊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紙條在隔壁的門上飄著……
小表,人家給你吃什麼就吃什麼!真有種就別學乞丐討飯!
我是八樓A棟的嚴開,有問題隨時候教!
***獨家制作***bbs.***
呼,好累喔!
好想睡——
眯一下下應該沒有關系吧!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這城市似乎陌生了些,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嚴開甩著睡了整天渙散至極的筋骨,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方向盤,在巷弄交錯的住宅區里尋找車位。車里還留著剛才友人們渾濁雜沓的呼吸味,是美酒、佳肴、高級香水,是他人的盡興狂歡,名之為接風洗塵的大敲竹杠。
時間將屆午夜,雖是喧鬧不休的台北城,此時也該有幾分清明涼爽。
他怨忿地開了窗,想借車外涼風吹散胸臆間的郁結躁悶,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來人人稱羨的際遇只是一種交換,荒涼了青春,荒唐了歲月,荒疏了理想,最後荒蕪了自己;他記不清這種交換的目的為何,或者,根本沒有目的?
好不容易停好了車,嚴開勉強踱著方步,歪歪倒倒向自宅走去。
去他的,這城市已經醉生夢死到無所知覺!
而他,是這城市里最腐化、麻木、枯朽的軀殼,將會不可收拾地毀滅下去。
炳、哈啾!好冷喔!
可是好累,不想動……哈啾!
他的新芳鄰梁善善小姐熟睡在自己的機車上?!
嚴開霍地停止了自怨自艾,並且佩服自己一個月前的未卜先知;不過,當他跟著發現在梁善善腳邊四周散落的書籍、證件、梳子、面紙包、筆盒、提袋……
饒他自詡是個最腐化麻木枯朽的軀殼,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喂,起來!」
動作不甚溫柔。「發生什麼事了?」
「唔,林栗你提早回來了?」梁善善眨了眨長睫毛,極勉強地抬起眼來,終于看清來者何人,語露驚訝。「呃,嚴大哥是你啊?你怎麼會在我家?」
怎麼?怎麼會有這麼缺乏危機意識的女人?!
嚴開已經無力去計較稱謂問題,拉起還迷迷糊糊蜷縮在機車龍頭上的梁善善,努力抑著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梁善善,你清醒一點,是你自己睡到大馬路上來了!誰有那閑工夫去你家!」
「啊!」這下梁善善是真的回魂了,揉了揉自己的眼,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起!我太累了,所以……」
「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嚴開指著滿地散落的物事,猶是不爽。「大概是有人趁你熟睡時搞的吧!人沒事算你幸運,你自己點點看吧!」上升電梯里——
「真的只有鑰匙掉了?」
「是呀,我今天根本就忘了帶錢包,那小偷大概是把鑰匙包當錢包拿走了!」梁善善輕笑說。
「你好像一點兒都沒事?不怕嗎?」
「嗯,如果是我自己一個人醒來發現這情況,可能就會很無助很害怕吧;不過,幸好有嚴大哥在身邊,心里就比較踏實一點,真好!」
嚴開看著面前滿臉倦容卻仍撐著甜甜微笑向他道謝的梁善善,原先微慍的神色不覺放緩,他勸慰道︰「既然林栗出國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家說實話挺危險的,這幾天還是到李太太那兒或者朋友家借住吧。」
「不!我在台北沒什麼朋友,而且……」她撥弄著手上的鑰匙,輕聲說︰「剛剛向李太太拿備份鑰匙時已經太打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