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點點,他承認。
「連姑娘,其實,一開始我未點破你的身份,是有所顧慮。一來,我並不知你會以何種方式當好君琴心,若我壞了你的事,豈不罪過;二來,我爹娘甚少出府,若你我說破,難免在言語行為上露出破綻。或許我娘不會起疑,但日子一久,爹定然會起疑心。若他發覺,說不定立刻報官。又或者會表面上不動聲色,暗里卻派人把小妹他們抓回來。有這些顧慮,你認為我能一早便告訴你我知道你是假的小妹嗎?」
听來似有道理,卻總覺他在強詞奪理。「師兄才不會那麼容易被抓到呢。」對于師兄的武功,她很有信心。老頭子的功夫,他學了八成,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也未必能捉到他。
忽見眼前人影晃動,冷風襲來。
她直覺伸手去擋,卻已不及。只听「嘶」的一聲,他已停了攻擊。而她卻覺臉上涼絲絲的。一模,才發覺少了些什麼。抬頭見他手上拿著一張薄薄的面皮。君硯的功夫確實厲害,轉瞬間便可撕下她的人皮面具。她伸手︰「拿來。」他卻沒反應。
「喂,君三少!」怎麼了,他是中邪了嗎?她輕拍他一下,「君三少!」
他怔了下,隨即回復神志。不料,出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你好美!」
「啊?」連環呆了呆,他在講什麼?
說美,可能有些不確切。正確的,該說她是俏麗活潑。她生就一張隻果般的女圭女圭臉,配上秀氣的五官,加上那對足可動他心魄的眸子,說不出的嬌俏,講不出的惹人憐愛,與琴心是兩種不同的味道。
他在做什麼呀?君硯自嘲地笑了笑,隨即道︰「連姑娘,你瞧我這功夫還不錯吧。」
寶夫?
「不錯。」他的話轉得未免太快了些。
「那,與你師兄相比如何?」
他瞬間撕下她的人皮面具,她一招未用;師兄卻與她過了幾招,也是在她無防備之下。高下足以可分,她心里不得不承認,可嘴里兀自逞強地說道︰「差不多。」
她唇角掀了掀,足見並未說實話。但,無妨。
「唉,這就是了。」君硯回了石桌旁,落座。仍將面具握于手上未還她,「你師兄的功夫與我相差不多。而我大哥、二哥的功夫全在我之上。到時,只需派我的兄長們去,你的師兄便難以應付。何況,還有小妹在。你師兄總得顧著小妹,最後的結局,並不是你我樂見的。」
話雖不錯,連環側著頭想了下,雖有理,卻仍不能成為他從頭到尾在欺她的理由。「我還是覺得你在故意戲弄于我。」
「從某一方面來說,我是故意,雖然我有我的理由。如今姑娘既然這麼說,那我也只好向姑娘賠罪了。」
「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此刻,他的道歉確是誠摯,她的直覺這麼告訴她。
「姑娘大量。」
連環忍不住笑了出來。君硯則微笑著靜看她煥發光彩的臉龐,未發一語。
二人往琴心園而去,入屋時,小翠已然醒來。
「小姐。」她喚道,見到君現時倒嚇了她一跳︰「少爺,您怎麼也來了?」而且二人相處得似乎不錯的樣子。奇怪了,小姐兩天前不是還在擔心三少爺是否會破了她的偽裝。怎麼才過了一天,就變樣了?
「怎麼,我就來不得麼?」
「奴婢不敢。」小翠低下頭,沒見到連環已轉身面對君硯。
「你干嗎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沒事裝來嚇人好玩嗎?無聊!
整天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卻又讓人覺得很危險。事實上,她是這麼覺得,旁人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大抵也不會認為他是個軟弱可欺之人。真搞不懂這些富家子弟,除了喝酒吟詩作對,在下人面前逞逞威風外,還會做些什麼。他雖然不屬那一流,卻對當狐狸很感興趣,不正常。
君硯仍笑著未加反駁呵斥,小翠卻驚訝著連環的口氣。今天小姐是怎麼回事,非但與三少爺能融洽相處,還似乎肆無忌憚。她說這話的語氣,分明不是君琴心的語氣,聰明如少爺不會听不出來。她抬頭——
「啊……」縴手直指連環。
「怎麼了,你?」似一副見鬼的模樣,她有這麼恐怖的嗎?不會吧?
「小……小……小姐,你的臉,你……」小翠結結巴巴地,是太驚訝的緣故。
連環撫上隻果般的臉頰,疑惑了半晌︰「沒什麼不對呀。」忙跑去照鏡子,也無任何不妥之處。小翠為何這副表情?
小翠瞪大了雙眼。小姐她居然一副無事人的樣子,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已恢復自己的樣貌了嗎?更糟的是三少爺也在此,還是與小姐一同進來的……
一同進來?
「小姐,三少爺,你們,你們難道已經……」現在惟一可能的解釋就是——
真相大白!
敝不得三少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小姐也自自然然地,沒有裝出琴心小姐的樣來。
連環還不明所以時,君硯已笑著點點頭,肯定了小翠的猜測。
「三少爺是如何知道小姐不是小姐的?」這話真拗口,不習慣著哪。
君硯佯怒道︰「原來你也是幫凶?!」
小翠吶吶道︰「三少爺,奴婢是不忍心見小姐傷心難過嘛。」既然連環小姐與三少爺能相處融洽,那表示三少爺並沒有責怪之意,也不會通風報信,讓老爺夫人知道了。太好了。
「什麼幫凶,」說得這麼難听,「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的小妹好嘛。」
他斜睨她︰「你總有你的道理。但,若是小妹以後不幸福,你該怎麼辦?」他故意逗她。
「師兄才不會讓師嫂受任何委屈呢。」師兄不知道有多疼師嫂,看了真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平時沉靜木訥的師兄也有溫柔多情的一面。好生奇怪的是,她竟也羨慕起師嫂來,何時也能有人如此對她呢?看看君硯,臉不免微紅,忙道︰「你不是見過她了嗎?應該知道我說的不假。」
「三少爺見過小姐嗎?」難怪!她原以為三少爺有識人之能,竟能看出連環小姐是假裝失憶的。
君硯點頭︰「我在到家前幾日遇到他們的。」當時,小妹已作婦人打扮,想必已私下與那人拜堂成親了。她是一臉幸福,面色紅潤,唇角含笑,正在店中搗藥。而他並未見到那人,听琴心說是采藥去了。他本想帶她回來。小妹卻不願。問及,才知府中已有了個君琴心。
那里,是個小山鎮,民風樸實,甚少有外人到訪,也就不必擔心會有人認得他們,他也算放下了心。先回家中探探虛實再作決定。只是未料到這個「君琴心」一見面就給他一個驚喜。
「小姐過得好嗎?」小翠關心地問。
「依我看,極好。」只是思家之情是難免。
連環搶過話︰「我就說嘛,師兄不會讓她吃苦的,你們還不信哩。」
「我現下不擔心她,只擔心另一個人。」
「誰?」
「你!」
「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在君府,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地,快把她養成只會吃喝的大懶貓了。若再這樣下去,她非變成個大胖子不可。若要擔心她,只需擔心這個。
丙真是天真得過了頭,君硯搖頭,提醒道︰「你不能一直當君琴心,我擔心你以後不知如何月兌身!」
以後?
以後的事,她倒從未考慮過,會有麻煩來煩她嗎?
丙然如他所料!
「你當初未想到如何月兌身,就決定來了君府?」
連環傻笑了下︰「當時時間不多,哪里能想到那麼多。」原本,師兄是打算與君小姐一起私奔,遠走他鄉。是她阻止,怕的是君府會報官,到時抓了師兄,落個強搶民女的罪名,師兄如何擔得起。當時她腦中靈光一閃,便想到以假亂真這招。好在她學過易容術,又與君小姐同年,外表上看不出兩人有多大差別。師兄起初也不同意,是她費了一番功夫才勸動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