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種有些是來自南涵的特產,文敏公主的陪嫁之物,她以為能從中找到藍色薔薇的影子,可惜終究是失望了。
這個世上,也許根本沒有那樣的種子……「怎麼忽然想學種花了?」萬俟侯凝視她的背影,又問道。
「花種是國後陪嫁之物,奴婢只希望國後看到這些鮮花如歸故里,聊解思鄉之情。」她鎮定地回答。
「哦?你對國後可真是忠心啊。」他的言語中似有諷刺,「那這花兒得送到鳳熙宮去啊,擺在我這兒何用?」
「鳳熙宮有長歡姐姐伺候,不必奴婢躁心,」她卻道︰「花兒擺在這兒,國後晚上到此,看到一定開懷。國後開懷了,聖上也一定會開懷。」
「這麼說,原來你是為了朕?」萬俟侯輕笑,挑逗地道。
「或者說,是為了咱們東楚。」她利用冠冕堂皇的答案化解這片刻的尷尬。
「不錯,為了咱們東楚!」他撢了撢衣袖。「如此該幫朕辦一件事。」
「聖上只管吩咐。」
「到那架上,把那紅綾畫冊取來。」他輕輕往書架一指。
喬溪澈一怔,不解其意,然而只得乖乖照辦,取了畫冊,呈到他面前。
「打開看看!」他命令。
懷著好奇的心情,她將扉頁輕掀,但只瞄了一眼,便花容驟變,手一抖,畫冊落在地上。
「聖上,這……」她听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這怎麼了?」他惡作劇般好笑地看著她。
「這……奴婢不能看。」
天啊,這畫冊上描繪的,都是設穿衣服的赤男果女,相互交纏著做纏綿之事,她一個姑娘家,哪里敢看這種圖?
雙頰瞬間羞紅,她听見自己一顆心坪然直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低下頭,不敢與萬俟侯日光相觸,因為某種暖昧的情愫原已經在這方空間里彌漫。
「朕要你仔細看看!不僅看,還要照著臨摹一冊。」萬俟侯依舊盯著她,故意刁難。
「為何?」她一個姑娘家的,讓她做這個……「此乃絕密圖卷,朕只有一冊,卻想與國後分享。所以你臨摹一冊,送到鳳熙宮給國後觀賞,這也是為我東楚皇室開枝散葉的偉績吧?「他說得一本正經。可她卻越听越臉紅。
「宮里有著名畫師,我一個小小奴婢哪敢班門弄斧?」她推托道。
「畫師?此等閨房中事,你想鬧得全天下都知道嗎?」他厲聲反問。
「奴婢……」忽然有種酸楚的感覺涌至雙眸,她視線霎時模糊,似有淚光。然而,就算再不情願,也得吞下肚去,佯裝平靜,否則,會被他看出破綻。
她一直努力死撐著,不就是為了兩人不再有牽扯嗎?如今,他娶了新婦,沉溺在新婚歡愛中,不是很好嗎?
如果,這卷畫冊能讓他們水遠疏遠,她情願依照他的吩咐看著她睫毛微動,喉間硬咽的模樣,萬俟侯知道,他的奸計就快得逞了。
一如新婚之夜,他命她端合巹酒前來伺候,與陳文敏做出親昵的模樣,一切,不過是對她的激將法而已。
沒有人知道,那合巹酒中,他偷偷施了迷藥,所謂的新婚之夜,清白如水。
他從沒踫過陳文敏,哪怕是成親一個月後的今天,他總能找到各式各樣的借口逃避親昵。而陳文敏也很奇怪,似乎亦是刻意回避著他。一對夫妻,在貌合神高中卻做著十分有默契的事。
「奴婢遵命。」沉默良久之後,他听到她如此回答。
回答雖輕,他卻仿佛能感到其中的酸楚滋味。呵,他要的,就是這樣醋意。
不過,還不夠,這只是一個試探的開始,更多的猛藥還在後面。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抵擋不住,對他流露真情……「嗯,把畫冊拿下去吧,好好臨摹,別弄丟了。」萬俟侯竊笑道。
「奴婢不敢。」她咬著唇,唇上都快滲出血來,可憐的模樣讓他心疼,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等等,你這花兒算是修剪好了?」
喬溪澈正想轉身退去,卻听他忽然喚住她。
「聖上以為不妥?」她瞧著水晶瓶,沒瞧出哪里不好看。
「枝葉太長。」他卻道。
「不長了。」
「戴在頭上,不長嗎?」他側睨著她。
「戴在……頭上?」她愕然。
「對啊,朕命你采花,是為給國後配戴,不是摘在瓶中觀賞的。」他笑了,邪佞的。
「聖上的意思是……」她完全怔住,沒料到他有這一招。
「現在把這些花都剪短,盛在盤子里,等國後晚上過來,朕再替她親手戴在發間。」萬俟侯有感而發,「所謂畫眉調琴,閨房之樂啊!」
他的抒嘆,在喬溪澈听來卻如此刺耳,像刺一般扎了她的心。
步至案前,再度拿起花剪,將那枝葉除去,卻像是將花兒斬首一般,「 嚓」一聲,似有鮮血噴射而出。
她定楮,發現原來是自己的手指,不經意間被劃了一道鮮紅口子。
她不覺得疼,因為,心里更疼。
第4章(1)
「喬姐姐、喬姐姐,大事不好了,太後叫你去呢!」
像平時一樣,喬溪澈坐在窗邊專心刺繡,此際卻被宮人急促的通傳聲嚇了一跳。
太後?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入宮五年,見太後的次數也沒超過五次。誰都知道,太後與她姑姑是情敵,當年為了爭風吃醋鬧出不少宮闈丑事,而她與姑姑在容貌上又頗有幾分相似,太後不想見她,也是情理意料之內的事。
今天,這是怎麼了?
彼不得梳洗打扮,她只匆匆換了件千淨衣裳,理了理亂發,便往太後宮中而去。
才到宮門處,就听到里面喧囂大作一一太後正在大發雷霆。
「喲。喬姑娘,你可來了。」門側的太監驚喜道。
「賈公公,怎麼是你?」他可是伺候萬俟侯的太監,為何站在這兒?
難道,他也在里面?
「聖上與太後正起爭執呢,喬姑娘,快去勸勸吧!」賈太監附在她耳邊低語道。
奇怪,聖上一向孝順,為何今天忽然轉了性,與母親執拗起來?顧不得多猜,喬溪澈連忙人內。跪在青石磚上,朗聲道︰「給太後、聖上請安一一」
她稍稍抬目,只見太後氣呼呼地倚在榻上,像是被氣倒。而萬俟侯依舊那副風吹雲不動的表清,淡淡笑著,立在一旁。
「是溪澈吧?」太後喘息著道︰「你可來了,再不來,哀家就快被氣死了。」
「母後,咱倆之間的爭執,關溪澈何事?叫她來何用?」萬俟侯端過茶水,遞到母親榻前,莞爾道。
太後再次大怒,將那茶碗一掀,捶床嚷道︰「你就巴不得我死了,是吧?」
「母後,一只玉盤而已,何必動怒?」
「那可不是普通的玉盤,是千年古玉!」太後叫道︰「是我打算陪葬用的,你居然敢打它的主意?真是娶了媳婦就忘了娘!」
喬溪澈听得滿頭霧水,卻不敢多嘴詢問。
「溪澈,你知道那玉盤吧?」終于,太後轉身向她問道。
「什麼玉盤奴婢會認得?」
「那是你父親貢奉給哀家的,當年我與你姑姑鬧得最凶的時候,你父親為了暫緩宮中緊張局勢,派人送來的,說是替你姑姑賠罪,還記得嗎?「呵,她記起來了。
當年姑姑仗著受寵,一心想勸先帝另立太子,太後知道後,與她鬧得天翻地覆。父親覺得如此明目張膽地與太後一派作對時機尚未成熟,便命人采了塊千年古玉,制成龍鳳玉盤,送給太後,平息了事端。
太後十分喜愛那玉盤,據說那玉有冬暖夏涼之奇效,太後飲熱湯、食鮮果,都離不開那東西。且那玉盤雕工細膩,有夜明之光,擱在屋中,實為極品擺設,更讓太後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