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心胸開闊的女子,」魏明揚忽然正色道︰「朕沒看錯,若離姑娘你知情識理,有一件事,朕是否可以求你呢?」
「求我?」這話倒讓她錯愕。
「或許在你眼中,朕是冷酷無情之人,可朕與燕羽從小一塊長大,他就像我的左膀右臂……」說話之間第一次明顯流露感情,「朕不想也不能失去他……」
「皇上……」這番情景倒讓若離一時間無所適從。
「倘若他與你在一起,勢必得離朕而去,可我霽朝江山決不能缺少他這樣的大將,否則定會有一番浩劫。若離姑娘,你能理解嗎?」
不,她不懂,她只想兩人廝守而已,與江山有什麼關系?
「皇上言重了!」若離道︰「我與燕羽,不過尋常男女,江山社稷非我等能掌控。」
「他手握兵權,這些年征戰邊關,早獲不少將士愛戴,若我因你將他治罪,軍中不服,定會騷亂,敵國便有可乘之機——如此你懂了吧?」魏明揚竟願意花費唇舌與她解釋。
她怔住,沒料到情勢竟是如此復雜……
「自從茹妃之事後,他大概覺得伴君如伴虎,便自請遠離朝廷,寧可長居在邊關,朕將皇妹嫁他為妻,亦是有召他回朝之意。」
可惜這如意算盤卻被她打亂了。
「朕也曾想過,恕了你的罪過,讓你們夫妻團聚,可是你冒充的並非別人,而是朕的皇妹——如今嫣兒下落不明,朕若饒了你,如何向宮里交代?」魏明揚似乎與她推心置月復,言辭懇切。
若離咬唇,沉默不答。
「皇上可以殺了我。」終于,她給出最好的解決方法。
一了百了,這是兩人最好的歸宿。
「不,那樣燕羽會恨朕,更不會再替朝廷效力了。說不定還會一時想不開,隨你而去,你希望那樣嗎?」
隨她而去?他會嗎?
就算再痴情的男子,到了性命交關的時候,也不會義無反顧吧?
可話雖如此,她卻害怕——怕他萬一真的想不開……她不能拿他的命去冒險。
「若離姑娘,朕真的需要燕羽留在朝中,」魏明揚此刻眼中滿是誠摯,不像撒謊,「算朕求你,幫幫朕也幫幫天下黎民蒼生。」
好大的帽子,把天下百姓都抬出來了,她還能說什麼?
就算有一千萬個不願意,此刻也不能再任性了吧?
「皇上到底想讓我怎麼做?」她淡淡開口。
「離開。」
「離開?」
「朕會給你足夠的銀兩,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你出京去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不要再讓燕羽找到你。」
這就是她的歸宿嗎?听上去似乎不錯,有錢有閑……可一想到將與他永世不相見,她的心中就絞痛不已……
「好。」她听見自己聲音空洞地說道︰「不過臨行前,我有一個要求。」
「再見他一面?」
「不。」再見,更是不舍吧?
「那是什麼?」魏明揚詫異。
「民女曾經給燕將軍繡過一條汗巾,希望皇上把它取來……」
「定情信物?想留做紀念?」
「不,民女只是想把那只燕的眼楮繡完。」她的回答讓不明所以的魏明揚一頭霧水。
曾經說過,燕繡完了,她與他的緣分就盡了。
如今,她要把這緣分親手斬斷。
第9章(1)
世外桃源杏花塢?
她到達的時候,卻不是杏花綻放的時節。這對于患有花粉癥的她,應該是好事吧?
踏入這個小小的村落,她才知道,為何燕羽走遍大江南北,卻唯獨對此處念念不忘。
這兒,的確是人間仙境,站在此間任何一個角度,都似一幅秀麗水墨畫,賞心悅目。
一路邊看邊走,空氣清新怡人,比起剛剛月兌離的京城真如天壤之別。
風中還是開著不少野花,然而她的花粉癥卻沒有犯病——為何?是因為這里清新的空氣將她的肺腑洗濯清澈了嗎?
「這位姑娘,想吃點什麼?」
若離行至一處酒肆,挑了靠窗邊的位置坐下,正放眼眺望,小二便上前熱情招呼。
「先來壺清茶吧。」她倒不餓,只是有些乏了,想歇歇腳。
但這一歇,便讓她有驚喜發現。
「小二,那是什麼地方?」
往窗外一指,只見綠樹叢中有一處別致的莊院,出奇的清幽可愛,與一般茅舍截然不同。
「哦,那是咱們村以前首富蓋的屋子,後來有北遷了,便空了下來,前陣子又轉賣給一個外鄉人,他找來工人重建了幾日,把那宅子蓋得出奇漂亮。」小二笑盈盈介紹。
「是嗎?」若離無限向往地看著那處莊院,心里不由得遺憾。
她確定此處為下半生定居所在之後,便想買處宅子住下,本來一眼看中此院,沒想到卻已被別人捷足先登。
「姑娘想去那兒參觀嗎?」小二似讀出她的心事。
「呵,我與主人又不相識……」
「說來也怪,您別看這宅子建得像個私人院落,可那主人卻對外放話,說要開間客棧。姑娘如有興趣,我可以替你打听打听。」
「真的?」雖然不能長久定居,暫住幾日也是好的,「好啊,這就帶我去,如何?」
「您等著,這就領你去。」
那小二熱忱得有點過分,專程放下手頭工作,不怕掌櫃的責怪,領著她往那間特別的客棧去。
一步入院門,若離便覺得有種不對勁的感覺撲面而來。
好熟悉……
這里的一切,為何為讓她想起從前在穎州的屋子?是因為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嗎?
「姑娘先坐坐,我去通知此間主人。」小二將她安置好,便往院後走去。
她遲疑地坐下,心里緊一陣熱一陣,仿佛有事情要發生。
丙然,她的預感沒有錯,當她再次回頭往後院望去,滿眼都是錯愕的神情。
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院角花廊,緩緩向她走來。
雖然背對陽光,看不清五官眉目,但刀子只需一眼,便知來人是誰。
她垂眸,淚花濡濕了眼睫。
這是巧合嗎?再傻的人也知道此刻中了圈套……
內心似有一頭小鹿亂撞,她的呼吸頓時滑向窒息的邊緣。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燕羽走到她面前站定,露出陽光般明亮的微笑。「這些日子沒有白等。」
等?
他一直在這兒等她嗎?
所以煞費苦心買下這幢惹人注目的宅子,建造成她喜歡的模樣,等她上鉤嗎?
「你怎麼猜到我會來?」強抑住哽咽,她終于開口。
離宮的時候,她被侍衛無聲無息送到城門外,像押送秘密的犯人。
霽皇一定是瞞著他的,但為什麼他居然能夠得知她的行蹤?
「因為我跟你提過這兒,世外桃源杏花塢。」燕羽輕輕握起她的手。「天下之大,假如你要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定居,總會來看看的。」
他真聰明,懂得猜她的心事了。
難道說在相愛的默契之下,他們之間已經心有靈犀?
「我搶先一步守在這兒,畫了你的畫像給四周各處客棧酒肆的小二,讓他們一看見你,便領到這兒,將有黃金重謝。」他提到自己的詭計,似乎頗為得意。
「有你這樣搶人家生意的嗎?」她瞪他一眼。
「對了,我還買了這個。」燕羽獻寶似的拿出一只紗制的斗笠,強行替她戴到頭上。
「這是什麼?」若離莫名地瞪著這怪模怪樣的東西,整張面孔被綢如蟬翼的薄紗嚴密罩住,卻不感到氣悶,視線也明朗。
「咱們要在這兒長住,杏花開的時候,你會犯病,戴上這個,花粉便不會吸入鼻子,自然無恙。」他笑著解釋。
長住?跟他?
「你不回京城了?」她一怔。
「你在哪兒,我也在哪兒。」他執著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