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德森什麼都沒說,便示意趙南蓀坐到駕駛座的另一側,而他則直接坐上駕駛座,一路往竹子湖的方向開去。
「你嚇了一大跳吧?」他一手控制方向盤,一手伸過去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說︰「手都冷了?這種意外你第一次踫到吧?」
「差一點撞上國際巨星的經驗,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吧?」她笑得有點尷尬,小手卻不肯縮回來,貪戀著他手掌粗糙卻溫暖的觸感。
「你一直都是站在那樣的角度看我嗎?」他眼楮望著前方問。
「那不是你的世界嗎?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一個國際巨星坐在同一輛車里。」她刻意在他與她之間畫出明顯的界線。
「你不用想,我就在你眼前,而且,我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暫時忘掉我的身份,暫時把我當成一個普通朋友。」
「現在我終于知道,為什麼你的魅力會讓所有的女人都為你瘋狂,你不像明星耶!你像唐璜,超級大情聖。」
「是嗎?我經紀人也老這麼數落我,唉!看來,我得改一改,收斂些才好。不過,那是對別人,我對你絕對是無心的。」他轉過臉,溫柔地對她笑著。
「哦!又來了。」誰知他的魔眼威力更大,她被這麼一電,整顆心都快跳出胸膛。
第四章
由于不是假日,又正逢寒流掃過,因此,此刻的陽明山是車少人稀。彼德森開到了一處步道前停車,徑自拉著她下車,沿著美麗的森林步道往上爬。
「你怎麼會知道這兒?你不是第一次來台灣嗎?」
「只要有心,什麼都能找得到。」他話中有話的看了她一眼,「我喜歡一個人躲在深山背劇本,芬多精會讓我的頭腦特別清楚,而大自然會讓我整顆心平靜下來,更貼近真實的自己。」
「可是,演戲不就是要忘了自己,完全融入另一個角色嗎?」
「很矛盾是吧?所以,我需要更清醒的心,來區隔這樣的差異。」他的體力很好,爬了好大一段階梯,都沒見他大聲喘氣。
「當演員也真不容易呵!會有角色混淆的問題,呼!」她可是很喘呢!
「其實,這不只是我們才有的問題,這世上有許多人不也拼命地去扮演別人期待中或自己理想中的自己,而忽略了那個最真實的自己。」他倏地停下來,深深地望著她,話中頗含意有所指的深意。
「可是,戴面具不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嗎?」她迎上他的眼反駁。
「沒錯!可是,有時候也別忘了拿下來,面對朋友,也面對自己。」
南蓀心慌了,隨即提口氣,徑自往上跑,不料,卻踏了個空,整個人往前撲。
「小心!有沒有怎樣?」彼德森連忙追上來,仔細察看。「沒事!只是擦破點皮,小事一樁。」她笑著拉起褲管。
但彼德森一臉嚴肅地蹲子,檢查那破皮的傷口,他掏出手帕,細輕的擦拭傷口,好似她是人間獨一無二的寶貝一般。
南蓀傻了,全身動也不動地盯著他看。
看著他溫柔地用手帕把她的傷口包扎好,一臉心疼的輕輕吻了那條手帕一下,一時間滿滿的感動倏地漲滿她的胸懷,讓她說不出話來。
「來吧!」他扶起她,緊緊地牽著她的手,走向不遠處的頂端。
一眼望去,整個大台北都在腳下,南蓀突然有一種想哭的。
「這麼一來,我們的世界就一樣了。」他依附在她的耳畔輕聲說。
「只是這一剎那,下山之後呢?」她強作平靜地回應他。
「來!把手伸平,閉上眼楮,深呼吸。」他把自己貼近她的背後,與她同時伸出雙臂,輕柔地與她的手指交握,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這樣站著,听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感覺拂過臉上的涼風,還有彼此的氣息與體溫,整個人完全融入這片靜謐的世外桃源中。
「有感覺了嗎?是種天人合一的感覺。」他輕聲說。
她笑了,閉著眼,卻笑得燦爛無邪。
「記住這樣的感覺!不論何時何地,記住它,我就在你身邊。」
他們站在一個很高、很冷的山頂,但誰都不感到孤單。
今天的南蓀另有一番風情。雖然一樣穿白袍、戴眼鏡,但她的長發恣意地束在頸後,粉女敕的紅印在兩頰上,隨著若隱若現的笑意,散發出一種屬于幸福的感覺。
「趙醫生,你戀愛了喔!」一位病患太太,一直朝南蓀端詳著。
「嗯?」南蓀愣了一下。
「你看起來很不一樣耶!當年,我也曾經這樣過,看不出來吧?結婚二十年,我就變成這副鬼樣子了。」她指了指自己變形的臃腫身軀苦笑著。
「徐太太,喝點咖啡,這是濕紙巾。」南蓀笑了笑,把東西放在她桌前。
「唉——」徐太太總是抱怨她的先生對她很冷淡,只把她當佣人,不把她當老婆,老是對她頤指氣使的。
「其實,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只要你有耐心,多跟他溝通,讓他想想當初你們剛結婚時的感覺,還有你們彼此對婚姻的期望。」
「他說,婚姻就是結婚前一個人寂寞,結婚後兩個人一起寂寞!你知道嗎?他根本就是嫌棄我,說我邋遢,說我煮的菜不合他胃口,連帶我上館子,都嫌我拿濕紙巾的方法太沒水準——」說著說著,「啵!」地一聲,她把濕紙巾拍出驚天巨響的抽出它,擤著自己的鼻涕。
南蓀看得愣住了,笑也僵在嘴邊,她直直地望著徐太太,心想,她終于能體會徐先生的想法了。
「南蓀、南蓀,快快快!不得了了!」突然,格非就這麼嚷著沖進來。
「我現在有病人耶!」南蓀向格非使著眼色說。
「我的事是十萬火急啊!」格非神色緊張地說。她身上穿了一套金黃色的小禮服,腳上還踩著三寸高跟鞋,頭發也染成了金黃色。
「你不是該去上班嗎?」南蓀看了她的打扮,暗自搖頭嘆息。
「可是,我沒衣服穿哪!這一套是我昨天穿去買菜的,就這樣穿去上班簡直太丟人了。」格非是認為太「隨便」了。
「是滿丟人的。」一旁的徐太太皺著眉喃喃自語。
「徐太太,對不起,我這朋友——」南蓀一臉尷尬地說。
「沒關系!反正也差不多了,改天我再來好了。你這位朋友看起來很嚴重,她比我更需要治療。」臨走,徐太太附在南蓀的耳旁說。
「好了!郎格非,你到底要干什麼?」才一送走病人,南蓀就雙手叉腰質問。
「我要你陪我去買衣服。」
「天哪!你的衣服都多到快把你淹沒了,還買!」南蓀一臉無奈地瞅著她。
「當然要買!我還有一個很正當的理由,你看!」她急忙扭開電視,轉到有線頻道的娛樂台。
螢幕里出現了彼德森。顏尼歐,這是今日的頭條新聞,國際巨星彼德森。顏尼歐已抵台數日,準備開拍一部杰克張的新片。
這是他來台的正式記者會,他穿著一套深灰色的外套,讓頭發整個散落下來,不卑不亢,內斂中帶著自信,舉手投足間都深藏魅力。
南蓀的眼楮就這樣一直盯著螢幕看,不知怎地,她的內心瞬間覺得好亂,她又想起幾天前,他們在陽明山的情景……她整顆心頓時沸騰了起來,感覺他真的就在她的身旁一般……
「請問彼德森先生,你知道麗莎也來台灣了嗎?听說,她對你還舊情難忘,你們有可能會舊情復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