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再說話,只是手腳俐落地將衣服一件件折好,放進行李箱。
「那一件不要帶。」他說話了。
「帶著吧,天氣最近變冷了。」薔薇是最細心的人,對他的關心也是不著痕跡的。
「你對賽白也是這麼仔細?」他突然心里酸味四溢。
薔薇不想回答,怕是一開口,又覺心傷。
「你,想不想跟我去倫敦?」他說得無關緊要似的。
「我這鄉下女人不夠水準,我不想去當人笑柄,自取其辱。」鎖上行李,薔薇僅對他頷了首,就打算下樓去。
「你還在生我的氣?」依歐里斯聲音低沉地問著。
「不,我氣的是自己。」她氣自己還是不爭氣。
「抱歉,我不是有心傷害你,我只是……」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在薔薇的額頭上輕啄了一下,再與她道別離……
薔薇想問他,這個吻代表什麼意義?是喜歡?是愛情?還是他無聊時的游戲?但,她始終沒問出口。因為,她知道,愛情總是在曖昧不明時最美麗。只怕一說出口,她的美夢就會醒。
依歐里斯去倫敦已經一個星期。
在這段日子里,薔薇總覺得日子突然變得無趣,所有的步調都變得乏味至極。
「爵爺回來了,爵爺回來了。」這天下午,漢特突然跑進來喊著。
薔薇聞訊,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直覺地奔出園外想迎接他的身影。
夕陽西下,滿天的紅霞染著她香檳色的頭發,更像畫里的美少女,想著分手前一夜的吻,仍是怦然地讓她臉紅心悸。
馬車緩緩地駛近,終于在她的眼前停了下來。
不過,下車來的,不只是他那高碩的身形,還有依偎在他臂彎的淑女。
薔薇的笑,頓時僵在嘴角,她神色恍惚地看著他與她談笑風生地進了廳里。
「听說,這就是爵爺的未婚妻呀?」僕人們在廚房竊竊私語。
「看起來好有氣質喔!」
「廢話,藍道先生說,她也是貴族,繼承了好大一筆家產呢!」
薔薇不語地繼續縫衣裳,而手卻顫抖地不听使喚。
「看來,我們薔薇園就快要有女主人了,薔薇,你覺得她怎樣?」
「恩,很高貴,也很美麗。」薔薇逼著自己露出微笑說著。
「喂,你們還在這里蘑菇什麼?快來幫忙拿碗盤哪!」正值晚餐時刻,尤其是這一頓燭光大餐,更讓賓叔忙得不可開交。
菜一道道地上來,而負責端菜的薔薇,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甜點時刻。听著那位芬妮與依歐里斯大談著歌劇、時尚,薔薇更顯卑微。
「我喜歡莎士比亞。」芬妮說著。
「我覺得濟慈較富感情。」依歐里斯說著。
「是嗎?藍道你說呢?」芬妮不表贊同。
「我啊!是鈔票最好了。」他不表意見。
「你說呢?」芬妮突然側過頭,隨口問著正替她換盤子的薔薇。
「啊?!」薔薇對于這情形是愣住了,爾後,才訥訥地回答著︰「我不清楚,你們說的這兩個人,是鎮上的居民嗎?」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了哄堂大笑。
「薔薇,這兩個人是詩人,還是一百年前的詩人呢!」依歐里斯笑說著。
薔薇突然覺得讓人仍了一坨屎在臉上,起哄的是芬妮,而執行的人卻是依歐里斯。她不明白,為何他總能一出手,就輕易地踩到她的痛處?
薔薇退出了餐廳,在芬妮的面前,她第一次憎恨自己的身世。
晚餐過後,芬妮與依歐里斯在廳里翩翩起舞。
薔薇不想再看下去,然而,她是僕人,根本無從回避。所以,她就站在角落,冷眼旁觀著王子與公主的結局。不過,這不也是原先的預期?既然美夢碎了,又何苦騙自己?
「你想不想跳舞?」藍道走近她。
薔薇點著頭,隨他而去,因為這樣才能暫時喘一口氣。只不過,她與藍道的相擁起舞,卻讓依歐里斯大為光火,他不由分說地仍下芬妮,怒沖沖地走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他絲毫不留情面地質問著。
「跳舞啊!老兄,別小氣嘛,借薔薇皇後一下而已。」藍道直說著。
「廳里的東西都還沒收拾干淨。」他的言下之意,是要薔薇工作去。
她自然懂了他的含意,遂急急地奔回餐廳里,一語不發地猛收著餐具。
當,又是幾聲打碎玻璃的聲音。
是薔薇不小心,又讓盤子碎了一地。她蹲,死命地拾著碎玻璃,卻不注意地割傷了手,鮮紅的血正一絲絲滲出來……
「薔薇姐,你流血了。」漢特大吃一驚地跑上前去。
「什麼?流血?!」依歐里斯也跟著奔過去,拉起她的手,想看情形。
誰知,薔薇硬是不吭氣,並且還用力甩掉了依歐里斯的手,捧起碎玻璃片,徑自走回廚房里。
這一夜,薔薇沒有哭泣。
他終于明白,依歐里斯的吻,其實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那只是因為他寂寞,而她剛好在那里,她知道自己很天真,卻不知道,無知與天真僅有一線之隔。
「賽白,我真的好累了。」這天薔薇偷個閑,與賽白來到她常來的那座山坡。
「都是我沒用,不能為你分憂解勞。」
「想不想娶我?」薔薇突如其來這麼說。
「當然想,可是……」他面有難色。
「可是你爸媽不準。」薔薇替他說了。
「薔薇,你怎麼會突然這麼說?」賽白再遲鈍,有看得出她的淡淡哀愁。
「沒什麼,只是……」薔薇站在看得見薔薇園的角落,一臉沉靜地說︰「只是我長大了,知道了這世上麻雀還是麻雀,終究變不了鳳凰的。」
「你在薔薇園究竟出了什麼事?」賽白覺得很不尋常。
「你想知道?」薔薇反問著他。
「是的,我想知道。」
薔薇走到了賽白的跟前,閉起眼說︰「吻我吧!賽白。」
他愣了半晌,但還是依著薔薇的話做了。他努力地吻著她,卻仍感覺到她冰冷的回應如同以往。
「還是這樣……」親吻過後,薔薇喃喃自語。
「為什麼?」賽白嗅到了一絲怪異。
「我無法讓自己愛你。」她緩緩地吐出這句。
「你不愛我,你能愛誰?而這跟吻有什麼關系?莫非……」賽白有了知覺了。
「他吻我的感覺和你完全不同。」對于賽白,薔薇永遠不會隱瞞。
「他?他是誰?!」賽白顯得心慌激動。
薔薇不回答,只是眼楮望著薔薇園的方向。
「是莫頓子爵?」賽白有了答案,卻不禁萬分沮喪。
「是的,我愛他,我愛上了一個不可能娶我的男人。」她淒然地說著。
「他不娶你?那,他要你當他的情婦?」這是貴族男人常用的手法。
「不,我連當他的情婦都不夠格。」薔薇想起了芬妮的高貴氣質,不禁感觸萬分︰「賽白,我還能不能借用你的肩膀。」
賽白毫不遲疑,立刻上前將薔薇攬在懷中,雖然他的心,此刻是痛不可抑,但是他知道,他這一世,一定會捍衛著薔薇,至死不渝。
而這一幕景,看似淒美,卻讓不經意上山的依歐里斯震撼了心。
在倫敦的那個星期,他本打算將薔薇忘得徹底,所以,當藍道介紹了芬妮與他認識後,他總告訴自己,這才是他要娶的女人,有門當戶對的家世背靜,有讓他莫頓家族無須多慮的財力,而更要緊的是,這女人絕不會讓他牽掛分心,也不會讓他的情緒,莫名其妙地亂成一氣。
所以,他要芬妮,還要芬妮讓自己對薔薇死心。
「這不是你家的女佣嗎?」一旁芬妮提高聲音說道︰「呵,光天化日下這麼親熱,羞不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