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愣,才想到這把匕首是他的。
「你認識她,是不是?她是誰?家住何處?」努爾哈赤始終無法忘懷,那夜在月光下沐浴的女子。
「什麼跟什麼呀?這刀子是我在湖邊撿到的。」琉璃強自鎮定地說著。
「你——」努爾哈赤注視著突然起身面對他的琉璃,神情詭異。
「干嘛?」琉璃以為自己哪里露出破綻來了,心中不禁一驚。
「你的麻子怎麼突然間都不見了?」
「啊!是嗎?」琉璃嚇了一跳,立刻用沾著泥的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唉呀!這樣又弄髒了。」努爾哈赤擰著眉,就卷了袖口走上前,問也沒問地就朝琉璃的臉上抹個不停。「女孩子家干淨最要緊,不要成天老是沾灰帶泥的——」
「謝……謝謝,不用了!」琉璃對努爾哈赤這突來的親昵,是呆了半晌才清醒。硬是按下撲通撲通的心、撐起紅到發燙的表情,推卻了努爾哈赤不經心的好意。
「其實,你……不丑嘛!」除了包住額頭大半的頭巾、雜亂無序的發辮、還有鼻梁上的那顆老鼠屎(痣),努爾哈赤發現,眼前的她還不算丑得太無法無天。
琉璃沒再說話,只是一路上,她有流淚的欣慰。
努爾哈赤永遠都不會知道,他今天聊表同情的幾句話,卻是琉璃這些年來听到最溫暖的幾句。
或許他認為沒什麼了不起,但,這天起,在琉璃的心里卻騰出了個位置,悄悄地將他擱了進去。
第三章
「好消息!好消息!」富瑛喘吁吁地,跑到姐妹們繡花的彩廳里嚷嚷著,「有貴客要住進咱們家來了!」
「我們家哪一天沒貴客呀。」街德連臉都不抬半下地回著。
「這位不同啊!是長得相貌堂堂的金公子呀!」
「真的!」果然是不一樣,眾位姐妹們莫不擱下了手中的女紅,一臉光彩地等著富瑛的下一句。
「我猜,這會兒金公子鐵定是看上我們其中一位,于是想過來熟悉熟悉,以方便日後下聘。」
「不是說他跟誰私訂終身嗎?哈哈哈——」
這事一傳到姐妹們的耳里,頓成了笑柄。還好琉璃此刻不在這里,否則又是難堪加三級。
「那……金公子身邊的侍衛可有跟來?」
原來,早有人在打安費揚古的主意了。
只是這一問,誰都沒注意到茵眼里的浪漫正蔓延開來。
「當然有,哇!他也是一表人才,要是金公子不選我,那……他我也還可以接受啦!」富瑛的夢正香正濃。
「怕是有茵在,咱們什麼都落空。」衛德老愛挑撥。
「听好,誰都不許同我搶!我是五姐,論嫁娶總有個先來後到。」
誰都知道,富瑛是急著嫁人了。
不過,姐妹們的計較都白費了,因為,努爾哈赤這一次是特地為了查出塔世克和黑冢堡之間的關聯,才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氣魄下,決定重回完顏家暫住。
當然,塔世克對這突來的造訪是備訝異。不過,他仍是恭敬但不泄漏身分地,交代大家要伺候好貴客來臨。
「爹——」
塔世克沒想到,他的那一票女兒這麼快就聞風而至。
努爾哈赤直覺地瞄了一眼。沒有琉璃,只有見過幾次面的茵。
他看著她,微微地向她頷首致意。為何如此?他也不知所以,仿佛看著她,就想起琉璃。
呵!琉璃,那個可愛又愛管閑事的小東西。一想到這里,努爾哈赤就出神地泛著笑意。
「大哥。」安費揚古輕撞了他的肘,喚他回過神來。
「金公子,這陣子就叫茵陪你四處逛逛。」塔世克錯會了努爾哈赤的表情。
「爹,我也很閑哪。」富瑛有些急了。
「茵就行了!你再不把那只鴨子繡好,就別想有人會來提親。」塔世克是又氣又惱地數落著富瑛。
「爹,那不是鴨子,是鴛鴦。」衛德這一攪和,又是一陣笑聲震地。
「什麼事這麼有趣呀?」琉璃愣呼呼地一腳踏進了廳里。接著,她一眼就踫上了努爾哈赤同時盯住她的眼楮。「阿金,怎麼是你?」看得出她的驚喜。
只是這話,頓時止了喧鬧的笑語。大家伙兒,包括懂努爾哈赤的安費揚古,全挖挖耳朵,無法置信地瞧著琉璃,再瞧瞧努爾哈赤會有什麼動靜。
「我打算暫住你家。」努爾哈赤微笑以對。
「真的!這樣也好,我可以就近保護你,否則,你那種瞎貓踫上死耗子的運氣不是每次都靈。」
「那現在我想上山走走。」
「那就走吧!我順便教你怎麼挖棒槌……」
怎麼會這樣?!一向矜貴嚴肅的努爾哈赤就這麼與琉璃,一唱一和的走出了大家目瞪口呆的視線中。
連對努爾哈赤了若指掌的安費揚古,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他知道,人們可以喊努爾哈赤「鷹王」、「建州王」、甚至于「赤汗王」。但,「阿金」?!天哪!他頭一回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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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挖棒槌?」來到了長白山下,努爾哈赤想到了自己的年少。
沒有生疏感了。
「想問我為何住進你家?」
「黑冢堡對你重要嗎?怎麼不速速回鄉?別再深究了。」
「那你會就此放下嗎?」努爾哈赤反問著。
「我不一樣!我是完顏家的女兒,自當為洗清父親的嫌疑而盡心。」
「那我是建州子民,不也該為此努力?」
「你是當差的?」琉璃猜想著。
「算是吧!可惜你是女孩家,否則,咱們可以聯手辦案。」
「算我一份吧!反正沒人會把我當女孩看。」
這話一說,讓努爾哈赤听了挺不自在的。
「算你一份可以,但,以後下許說喪氣話來。」努爾哈赤提出條件來了。
「你——介意啊?」琉璃心中竊喜。
「胡說!只是我身邊的人都得要有自信。」努爾哈赤辯解著。
「我很有自信呀!全赫圖阿拉城沒幾個人功夫好過我,連臉上的麻子都沒我多……」
「阿璃,閉嘴。」
琉璃就是喜歡把他逗得哭笑不得,因為,他總會在這時候喊她的名。
阿璃、阿璃!琉璃從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是這麼好听。
這天起,完顏琉璃和努爾哈赤似乎都是以哥倆好的形式,出現在眾人的驚嘆里。不論是上街或是打獵,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地搭在一起,當然,陪同的,還有納悶的安費揚古與完顏茵。
「奇怪?我家主子從不是這種德行。」安費揚古看著前頭有說有笑的努爾哈赤和琉璃,一肚子牢騷不停。
「可見你主子確有過人之處,才識得琉璃這塊瑰寶。」幾天的觀察下來,茵不但對努爾哈赤的觀感,已由當初的厭惡轉為贊賞,更對他對待琉璃的態度有著無比的感動與佩服。
照理說,像他這般矜貴的人,通常是不會放段,與琉璃這長相不甚討好的女子同進同出的。可是,他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哇!好厲害呀!茵快來看哪!」遠遠地,就听到琉璃的大呼小叫。
「啥事啊?」茵和揚古趕了過去。
「棒槌耶!阿金竟然挖到這麼多的棒槌耶!」琉璃捧著手上剛出土的人參,張口瞠目地說著。
「哈哈哈,好久沒這麼痛快過了!」看得出努爾哈赤的興奮。
「老大,天快黑了,咱們該走了。」揚古其實是擔心茵的體力吃不消。
「我還正在興頭上呢!」努爾哈赤當然看得出他那好兄弟的擔憂,遂笑了笑開口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再多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