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認得我了!就這麼近在咫尺,而他卻依然沒半點印象!
愛薰說不出半句抗議的話,顫抖不已的手只是直覺地把爾荻塞給她的賠償,又猛地塞回他手中。
「你——不要?」爾荻覺得這女孩挺別扭。
不要、不要!愛薰在內心吶喊著。
我的愛怎麼可以就這樣打發!愛薰拚命地搖著頭,連淚都忘了流。
「那……我走了。」爾荻突然間,有莫名的不忍上心頭。
不要……不要走!愛薰想抓住他的手,撲進他的懷中,向他哭訴他們曾經如何深深相愛過……
但是——她沒有。
因為,她知道,此刻就算她說得再淒美動人,爾荻也只會把它當故事看待,听歸听,人不了心坎,回不到他記憶中失落的那刻。
既然如此,她又何苦強求得如此不堪!
她索性揮了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愛薰彎下腰,抬起地上的野姜花,那爛了的花瓣、那撲鼻的花香,就如同「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堅持,也猶如她梁愛薰對爾荻的愛,縱使相逢對面不相識,她依然默默守候,永不更改!
她捧起花,再度一跛一跛地走回家!
殊不知,早離她有十公尺外的爾荻,竟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停下腳步,目送著她蒼涼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這一晚,爾荻滿腦子全是她跛著吃力的身子,黯然離開的景象。
「我是怎麼搞的?只不過踩爛了一堆花,也犯不著內疚成這模樣!」爾荻在房里踱來踱去,睡不著覺。
「鈴——」電話聲倏地響起。
是郎起波,他來向爾荻報告公司的運作事宜。
「這個財務危機,我是不敢替你拿主意,只好把你趕緊叫回來,以便應付這個問題。」郎起波說著。
「其實,這難題……在我那段失億期間曾經做過處理,我的抽屜里還有四、五份資料檔呢!只不過,都緩不濟急。」爾荻又不免嘆著氣。
「那你翻過那本黃皮的記事簿沒有?」
「怎樣?」
「那里面有幾頁寫著解決危機的方案和執行,怎麼?不是你的筆記嗎?」郎起波是替他當了幾個月的兼職總裁。
「我以為那本詛事簿是你忘記帶走的!
由於郎起波的提醒,使爾荻在千頭萬緒的方案中,找到了最有力的解決方式。
但是——這本記事本是誰的?那娟秀的字跡、那清晰的思路分析,還有在其間隨意亂劃的史努比……在在都令爾荻有說不出的熟悉感。
堡作狂的他,又加班到近九點,才離開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
一出大門,爾荻又不白覺地望向對街的人行道——
「是她!」他有無法形容的詆異。
是的,是愛薰!她已從傍晚等到此時,足足五個鐘頭有餘。她始終不怨不悔地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里,只想見一見她心愛的爾荻。
而他看見她了!愛薰屏著呼吸,靜待著他記起她的奇跡。
然而,他沒有。他只是在眼光掃過她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愛薰不灰心,依舊每天在同個地點等候爾荻的來臨,不論是刮風下雨、不請是夜寒淒清,愛薰總要看到他走出奧森的大門,才滿足地回家去。
她心疼著爾荻的忙碌,雖然,她無法分擔他肩上的壓力,可是——至少,她會默默地陪他一路下去,這是她的心意,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天,台北的天空變換得令人措手不及!早上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好天空,偏偏在臨下班前,下起了傾盆大雨。
「糟了!」在會讀室里的爾荻,早已無心听著台上的筒報,整個心思全飛去那位每天都站在對街的女孩身上。
她今天該不會來吧!她到底在等誰?
下這麼大的雨,她有沒有帶傘?
人家有沒有帶傘是人家的事,你操什麼心哪!
不行!要是淋濕了,鐵定病得奄奄一息!
就這樣,爾荻心頭是七上八下,而偏偏這時,天空又問起一道閃電——
「轟隆隆——」接著又是幾聲雷。
「不行!」爾荻終於捺不住地跳了起來,並把當場所有的人都嚇得目瞪口呆。
「你們誰有傘?」爾荻問著。
全部的人雖被爾荻的行徑搞得莫名其妙,怛,也無人敢再多說話,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毫無辦法。
「我這兒有一把,不過是女用的。」伶莉是逮到機會的得意,立刻把傘遞給爾荻,並露出嫵媚的神情。
可惜,爾荻沒空看仔細,他迅速地把傘拿在手里,便倏地消失在眾人驚愕的眼光里,奔向對街而去。
愛薰的傷腿,因遇上濕冷的雨水,又抽疼了起來。
她艱難地跛著腿,在滂沱的大雨中,緩慢地走向前方不遠的騎褸。
這場雨,下得突然、下得毫不留情,那斗大的兩珠打在愛薰瘦弱單薄的身子上,倍覺痛意,而慌亂的人們拚命地奔跑推擠,好幾次,愛薰就差一點被推落在地。
看著自己的狼狽,再堅強如她,也終於忍不住在心里狂喊著一遍又一逅︰「爾荻,你在哪里呀」
突然,一只有力的臂膀握住了她的手肘,而頭頁上傾盆的雨也不再滴落。
「小心,我扶你到那頭。」是爾荻的溫柔!
愛薰既驚且喜,為著他的「記憶恢復」激動得無法言說。
好不容易躲進了騎樓,爾荻收回他的手,遞給她一把傘,滿臉疏離又陌生地說︰「傘傍你,不必再還我。」
說罷,他又走了。只留下一臉落寞的愛薰,連聲謝都來不及說。
回台灣還不到一個月的爾荻,平靜的心又再起風波。
由於蘇燦珍的惡行敗露,使得爾荻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十九歲的漩渦中逃月兌。
但是,當爾荻除盡陰霾,想重新耕作著他曾荒廢過的心田時候,才發現,又是莫名其妙的阻礙重重。而上天,似乎就是擺明了不讓他好過,不是派個可憐兮兮的女孩來干擾他的腦袋,就是夜闌人靜時,教浮躁反覆的情緒來讓他難受。
「是曼芸姊的關系吧!」爾荻感覺到有份愛盤踞在心頭,雖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在他僅有的印象中,他的心只有黎曼芸曾經停佇過。
當然,他這分不安並未對誰說,包括他的至友郎起波。
「喂,你今天氣色不太好喔!」郎起波的爾荻去探視蘇穆言。
「有嗎?大概是昨天太晚睡了。」爾荻不敢說,昨夜他又把自己心里面的怪異感覺給臭罵了好幾逅。
「你呀!習慣要改了啦!」郎起波握著方向盤,眼楮專注地看著前方。喂,爾荻,你看——」他突然用手指向前方一旁的人行道上。
「是她!」爾荻當然沒看漏,只是不免露著疑惑說︰「怎麼,你也看過她?」
爾荻想,莫非這女孩早在郎起波在奧森「兼差」時,便已在哪兒每天守候?否則,郎起波這個向來對女人都不會有印象的王老五,怎麼會認得。」
「我當然看過她嘛!」郎起波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真難得嘛!你郎大公子竟會喜歡這類型的女孩。」不知怎地,爾荻這話說來酸味四溢。
「老兄,你可別冤枉我呀!尤其是待會兒當著穆言姊的面。」郎起波說話,是兩句不離蘇穆言。
「事實就是事實,還狡辯!」爾荻口氣甚差。
「什麼嘛,她是你回英國前交代給我的跑!」
「什麼!」
「你又忘記啦!你不是要我拿張支票給她嗎?還要她安心在家休養……」
「那是我叫你去代我慰問因傷住院的梁秘書——梁秘書。」爾荻此刻才恍然。「難道……她就是?」
「不然你以為她是誰呀!」郎起波給了他一記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