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這小女孩還是至情至性的。
只可惜,那天匆匆離開海心寨的他,卻忘了與她道別,記得當晚的她還不計較一切地跑來關切他的安危——
是呀!他怎麼會忘記同她說聲再會呢!要不是今天白衣少女的出現,他李沅毓或許就永遠不會想起自己的粗心大意。
還好,那位憂郁卻殺氣騰騰的白衣少女不是賀蘭靜,否則公主的擔心就要成形了。
原來,在此番出巡之前,弘化公主就曾把李沅毓叫來商議事情——
「沅毓,此番的出巡路線有一站設在青海湖畔附近的市鎮里,我擔心,海心寨的人會乘機殺進宮里。」
「公主是怕——到時以寡擊眾的他們,只有白白犧牲一途了?」李沅毓果然是了解芙影的。
「嗯。」公主點點頭,面色黯沈地說︰「其實,這就是可汗故意設下的陷阱,想藉此有個攻海心寨的理由,倘若果真如此,我恐怕也無力阻止了。」
正因為如此,受了公主托付的李沅毓便提早了三天,先行來到這個鎮集探探究竟,看看是否能阻止海心寨的人尋仇報復,免得誤入陷阱。
看來,公主是多慮了!
吹熄了燭火,李沅毓正打算和衣入眠之際,一個黑影迅速地翻過了客棧圍籬,消失在沒有月光的黑夜里。
一個驚覺,李沅毓毫不猶豫地提了劍,火速地跟了出去——
李沅毓的輕功很好,沒多久便已追上前方穿著緊身黑衣的可疑人影,這一前一後,他還刻意地保持一些距離,在對方意圖尚未明顯之際,他不想暴露自己。
一個岔路,這可疑的黑衣人竟然朝可汗行宮的方向奔去,而提在手里的那個布包,早已丟落在地,換成的是——一條粗而長的鞭子!
是她?!李沅毓不禁愕然。
為何她半夜不睡覺,一身黑色的打扮來到行宮外的樹林里徘徊不去?
很明顯的,她是針對行宮里的人動著腦筋!
難道——她真是賀蘭靜?!
難道——海心寨的人會讓她使那三腳貓的功夫來刺殺可汗這等人物?!
李沅毓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見這黑衣人縱身一躍,跳進那早已布滿陷阱的行宮牆圍裹面。
☆☆☆
這守備松懈得令人覺得詭異!
賀蘭靜走在空無一人的行宮里,對著四下無人的氣氛仍不敢掉以輕心,輕聲躡步尋找著吐谷渾可汗居住的殿堂。
懊是這兒吧!她來到了一個富麗的殿門前,而門外還刻有兩頭巨獅,明明朗朗就是王者居住的象征。
這麼容易,她不禁嘴角泛出笑意。
閃過了三三兩兩的守衛,她順利地進入了慕容可汗的寢宮里面,而躺在那雕著圖案的大床上的人,似乎睡得不省人事,連她已經走到床前都還渾不知覺。
「大哥,我今天總算能替你報仇了。」在心中想完這句,賀蘭靜掏出了腰間的匕首,猛然地就朝著被褥下的人刺去——
一下、二下——怎麼軟綿得沒道理?
一掀起那床錦被,卻發現里面全是枕頭一堆!
糟了,中計了!賀蘭靜才恍然悟及,只是已經為時已晚,就在此刻,寢宮內燭火通明,一群衛兵全手執利器把賀蘭靜團團圍住。
「哈哈哈,就憑你想殺我?!」慕容諾曷缽一臉得意地自衛兵群中走出,想看看剌殺他的人究竟有何能耐。
賀蘭靜沒說話,只是用黑臉罩下露出的那雙大眼,死瞪著眼前這位害死她大哥的凶手。
「可汗,讓屬下將他拿下。」一旁的護衛長搶著功。
「等一下。」慕容諾曷缽若有所思地揮了下手,說︰「我想試試這號稱青海湖蛟龍的海心寨,到底是有何特別之處。」說罷,這位善長騎射、劍擊的慕容諾曷缽便抽出了身旁衛士的佩劍,朝著賀蘭靜的心口刺去——
「咻——」一條長鞭也迅速地將突來的長劍擋去,賀蘭靜以最凌厲的方式,攻擊著這位體形、武功都高她甚多的慕容氏。
有幾次,這劍幾乎都要刺上她的胸膛,但她卻不退縮,硬是把敵人威嚇的攻擊瓦解。
好個勇敢的漢子,慕容諾曷缽不得不對對手的視死如歸感到訝異。
而賀蘭靜用來抵擋他的,就是「同歸于盡」四個字。
「咻——啪——」慕容諾曷缽一個分心,就讓賀蘭靜的皮鞭狠狠地抽了一鞭。
「可惡!」撫了自己臉上滲出的血絲,他再沉著也不禁大動肝火,于是使盡全力,舉起劍也朝著賀蘭靜的身上各處劃去。
「咻咻咻——」一陣劍光刀影。
幾片黑色的布飄落在地,而手持劍的慕容氏卻是一臉訝異地愣在原地——
怎麼——她是女的?!還是個天仙美女。
撲倒在地上的賀蘭靜,除了懊惱還有難堪,因為慕容氏的那一劍,不但把她的發髻、她的臉罩一並劃落,連身上的衣襟也七零八落地掉一地,而眼前的她,只能用雙手遮掩著那雪白卻泛著血絲的肌膚,毫無反擊之力。
「你——」一向對美女情有獨鐘的慕容氏,頓時軟了口氣,並示意在場的侍衛退到門外去。
他要做什麼?一種比死還要恐懼的感覺剎那間布滿了賀蘭靜的心頭。
「你當真是來自海心寨?」慕容氏走上前,以贊嘆的眼光侵略著她。
賀蘭靜不甘示弱,以最怨毒的雙眸表達她的恨意。
「如果你願意跟了我,那我就饒你一命,反正過不久,我就會把海心寨夷為平地,屆時你還不是無路可去,倒不如識相點,別再同我作對了——」說著說著,慕容氏就伸出手欲扶起受了傷的賀蘭靜。
「啊!」趁著慕容氏靠近之際,賀蘭靜不顧衣不蔽體的窘境,抽出了她靴里藏著的小刀,就朝眼前的他刺過去,只可惜慕容氏閃得急,沒刺中要害,只在手臂上留下傷痕。
「啪——」倏地,一個巴掌打得清脆響亮,也把賀蘭靜再次摔到牆邊,撞得痛入心扉。
「來人呀——把這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女人拖下去。」喝令一下,大批門外的守衛皆蜂擁而至,準備把受傷的賀蘭靜拿下
「咻咻——」一道俐落的鞭子毫不猶豫地向前甩去,不甘束手就擒的賀蘭靜仍一手抓著破碎的衣襟,一手揮著皮鞭,咬著牙用盡全身氣力地向外殺去。
就算要死,她也不以此等面貌毫無尊嚴的死在這里,所以,即使流盡最後一滴血,她都要沖出去。
沖到了離宮門尚有十步的距離時,她已經是遍體鱗傷、血漬濕遍一地,再也擠不出半點氣力的她,只是徒然地看著步步逼近的人群,無能為力。
「大哥——原諒我,我已經盡力了——」在心里念著或許成為她臨終的遺言,賀蘭靜有股釋懷的平靜。
當真她當年的一句無心話,就換上今天的千刀萬剮?也好,至少她對自己可以交代了。
「鏘鏘——」幾聲刀劍互擊的聲音傳進了賀蘭靜虛弱的耳里,遂睜開眼,看向那片刀光劍影!
他是誰?功夫俐落得有如閃電!
賀蘭靜不記得寨里的兄弟有這樣的身手,再說,雖然此人也是蒙著臉,但那出手出招之間,卻沒半點置人于死的猛烈,充其量不過是防御而已,由這便可肯定,此神秘客應該不是她二哥派來解救她的人。
可是,他這會兒出現要干什麼呢?
才這麼一想,賀蘭靜就發現自己正被這位神秘的男子抱在懷里,再以教她錯愕的方式,把她卷進他方才自一旁扯下的旗幟布巾里,接著扛上他的肩,以輕快迅速的步伐奔出了那重重守衛的宮殿。
一直跑了半個山頭,才用掉了窮追不舍的皇宮軍隊,而此刻已是天翻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