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毓也不解釋,只是淡淡地回答著賀蘭靜,「不行。」
「不行?!」賀蘭靜有些訝異,但又拉不下臉地主動放棄,因而又轉移目標,說︰「那——換你身上那塊玉,行不行?」
「不行。」又是一句斬釘截鐵。
「為什麼又不行?只不過是一塊玉嘛。」
「這是我父母留給我,打算以後準備送給未來媳婦的,你敢要嗎?」李沅毓的口氣是輕松而半帶笑意,但卻是這塊玉佩的真實意義。
「哈哈哈——阿靜,你這麼急著出嫁呀!」這會兒,大伙都讓賀蘭靜臉上的一陣青、一陣紅笑岔了氣。
「憑我這海心寨的賀蘭女俠,會看上這個醉鬼?!」強自鎮定的賀蘭靜故意提高嗓門,睥睨地瞧了李沅毓一眼。
「那你干嘛硬要收我當徒弟?是不是別有居心?」李沅毓是愈玩愈起勁。
「我——我——我是可憐你連防身的基本能力都沒有。」氣極了的賀蘭靜,還是不甘示弱。
「我要防什麼身哪?」李沅毓懶懶地伸個懶腰,說︰「你的箭射得那麼差,距離我還有一棵樹的誤差呢!我需要閃什麼?躲什麼?」
「哈哈哈——」再怎麼有功夫,這下子也忍不住了,這些原本就已經想笑出聲的弟兄們,終于也放肆地滾成一地,笑得人仰馬翻、笑得眼淚直流。
好個李沅毓!三言兩語就把阿靜的「示威」貶得不堪一擊。這小子,原來功夫不差,全在于嘴皮里。
「不許笑——」賀蘭靜氣得直跺腳,眼看著自己勢單力孤吃了虧,高傲倔強的她在忿恨離去之余,還不忘丟給了李沅毓一記「等著瞧」的惡毒眼光。
傍晚,海心寨炊煙裊裊,飯菜香味四溢,大家在饑腸轆轆之際,早把下午的笑鬧一場全拋在腦後,只有主角之一的賀蘭靜仍滿是不甘地思索著反擊之計。
「阿靜,你在這兒干嘛?進去吃飯了。」負責灶頭的牛嬸手里還端著一盤菜肴。
「喔,」賀蘭靜順口應著,「那你也別忙了,先進去吃吧!」
「不行哪,我得先把這菜端去給柴房那位小伙子,人家做了一天活了,鐵定餓了。」說罷,牛嬸就提起腳步,準備往柴房處走去。
「牛嬸,等一下。」眼珠子一轉,賀蘭靜又有主意了,「反正我不餓,這讓我來送吧!你先去吃。」
就在牛嬸尚未反應過來之際,賀蘭靜早已搶下了那盤菜肴揚長而去。
「哼——這下子你就等著苦頭吃吧!」滿臉興奮的賀蘭靜小心翼翼地端著這盤被她下了瀉藥的飯菜,悄悄地走進空無一人的柴房里。
「人呢?」她放下手中的碗盤喃喃自語,「管他呢!」丟下一句,她又一溜煙地離去了。
晚上,夜深人靜!
睡不著的賀蘭靜索性走出房間,四下隨處逛逛。只不過下顆瀉藥而已嘛!吧嘛良心不安成這副德行?!心神不寧的她一直在對自己說話。
「阿靜——這麼晚不睡在干什麼呀?」賀蘭智突然出現在賀蘭靜的身後。
「二哥——」賀蘭靜從恍惚中回復清醒,說︰「那你呢?」四兩撥千金是她慣用的語法。
「我來替狗子找東西呀!他說最近菜園子里蟲太多了,要灑些特制的驅蟲丸,可是剛剛他怎麼找都找不到那罐藥丸子。」
「不就在後面儲藏室嗎?我晚上才看見的。」賀蘭靜有點心不在焉。
「是嗎?可是我剛剛去了一趟,並沒發現啊?」
「有啦——不就在第三層那個瓶里面嗎?」
「喔——那不是驅蟲丸啦!是瀉丸。」
「瀉丸?!不會吧——」賀蘭靜跳了起來,因為瀉丸不是被放置在最底層的那罐瓶里面嗎?她記得她拿了二顆後,又悄悄地放回原處了。
「二當家——我找到了。」狗子氣喘吁吁地從遠處跑來。
「在那里找到的?」
「在架子的最底層啦!都怪我記性不好」
看著狗子拿在手中的瓶罐,賀蘭靜的臉色刷地慘白,但賀蘭智與狗子只是顧著往菜圃走去,並未留意到賀蘭靜驚慌的神情。
糟了!會不會出人命了?!
沒半刻遲疑,賀蘭靜立即往李沅毓住的柴房奔去。
而房里的李沅毓正汗珠淋灕!
莫非是他的身分被察覺了?所以才會在飯菜中下毒,企圖置他于死地。
都怪他這陣子酒喝太多了,以致味覺神經有些麻痹,否則,他應該可以聞出些端倪。還好,身為弘化公主護衛的他,有著精通醫術公主的特制解毒散帶在身上,雖然疼痛一時難免,但命還是可以保得住。
閉起眼,喘著氣,李沅毓的腦海里又浮現公主的倩影,「是啊!我不能死,我死了誰來保護你。」他喃喃自語。
想起公主,再痛苦難挨,李沅毓也不吭一句。
「踫——」門被用力推開的聲音。
「你怎樣了?你很痛是不是?」李沅毓的耳畔,響起了急促焦慮的女孩聲音。
「水——水——」他說著。
「哦,」沒一會兒,賀蘭靜端了一杯水,扶起了李沅毓,「來——慢慢喝。」她輕輕地把杯里的水倒進李沅毓的口中。
「嘔——」一陣痙攣,李沅毓把方才喝下的水,連同毒血全吐在賀蘭靜的身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被這一幕嚇呆的賀蘭靜,根本無暇顧及自己身上的污穢,只是頻頻擦拭著李沅毓額上的汗及嘴角的血。
「你撐著點,我去找芙影姊姊——」眼見情勢危急,賀蘭靜也顧不得被大家痛罵的可能,起了身地要去把擅常花草醫術的公主李芙影找來。
「不要,」李沅毓一把抓住了賀蘭靜的衣袖,「不要麻煩她了,我已經吃下解藥!」
雖然公主記憶全失,但李沅毓還是不要公主看見他如此狼狽的窘境。他就算不能擁有她最真的感情,但在她的心底,他李沅毓究竟還是個可以讓她依靠、可以讓她信賴的堂堂男子。
保護她,已經成了李沅毓唯一僅有的了。
「可是——」賀蘭靜不放心。
「答應我——在這裹不要走。」其實,李沅毓是不想讓她驚動了芙影。
可是,這句話听在賀蘭靜的耳里,卻是另一層含意。
「對不起,」賀蘭靜終于忍不住地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她抽搐了兩下,又繼續說︰「我只想拿瀉丸來整你,誰知道——拿錯瓶子,把驅蟲丸當瀉丸給你吃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驅蟲丸!你這丫頭拿驅蟲丸讓我吃下去?!
李沅毓又惱又氣,硬是撐起眼皮準備開罵——
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淚眼婆娑的賀蘭靜及她那衣服上的一攤血漬。
想不到,這丫頭哭的模樣還真是楚楚可憐,看來她也不是怎麼壞心腸,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才會在闖禍之後,敢作敢當地來此向他懺悔賠禮,連他吐在她身上的污穢她都不去在意,就憑這點,李沅毓也不好再生她氣了。
「乖,別哭,丫頭,我不要緊的。」他伸出手,反倒安慰地模著賀蘭靜的頭。
而這舉動,更像是熱鐵加溫般地烙在了賀蘭靜的心上,一株火苗就此燃起,一股無法言語的溫馨就在賀蘭靜年輕的心坎里逐漸擴大成形……
天色微亮,清新的空氣無聲無息地透進了這狹小的柴房里。
才蘇醒不久的賀蘭靜,以前所未有的心悸凝望著熟睡中的李沅毓。
原來亂發下的他,竟有著如此恬靜的神情!李沅毓的五官是在線條分明中透著柔和的氣息,方圓的臉、飽滿的天庭,還有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完全同青海大漢們的粗獷是不同類型。要不是那頭飄散垂落的頭發、要不是他那縹緲不定的神情……賀蘭靜幾乎可以肯定著他溫柔多情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