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許你們踫公主一下。」銀兒歇斯底里地喊著,並緊緊地護在芙影的身前。「走開——」一擁而上的粗漠扯著用力掙扎踢打的銀兒。
「公主,快跑啊!」血流滿面的銀兒還護著芙影。
「不要打她,不要啊——」芙影抓著銀兒淚流滿面。
「臭丫頭,滾開。」一把劍竟惡狠狠地刺進了銀兒的胸膛。
「銀兒——」芙影尖叫著。
「公主,銀兒無能為力,要讓公主受委屈了——」話未竟,而氣已斷,銀兒忠心伺候芙影十余年,今日也舍身護主,喪命于這異鄉湖邊。
「還不押走。」宣王冷血地下著令。
「慢點,」芙影噙著淚,掙月兌了侍衛們的緊箍,一臉哀傷地對著宰相宣王說︰「給我幾分鐘,讓我為她持個咒盡盡心意。」
「好吧!快一點啊——」
四月的風不該吹得這般蕭瑟!
而銀兒的下場包不該如此慘烈!
芙影沾著血漬的衣衫、披著散亂的長發,雙手合十神色肅穆地站在銀兒躺臥的地方。
「好了沒有?」一旁不耐煩地催著。
芙影彎,摘著草地上的野花,以輕柔的方式灑落在銀兒的尸體上,再退著步,沿著路,撒上滿天花黃。
「這算哪門子的儀式?」在場的人起了議論。
「她在干嘛?」他們不解為何芙影的花一直撒到湖邊。
就在此刻,一旁的宰相宣王發現事有蹊蹺,遂慌忙喊著︰「抓住她——」
想抓我?哼,也太小看我弘化公主的骨氣了!
芙影不驚不懼地撒出最後一把花末,當著飛奔而來的敵人面前,露出得意的微笑及大唐公王的威儀,再轉過身,從從容容地,跳下了那沁寒的碧綠湖中,任由這一波柔軟的飄流,讓她空虛的靈魂找到歸所——海心寨這陣子是以陰霾下菜配上苦瓜釀的酒,教寨里一幫弟兄個個搖頭。「二哥,你那足智多謀的腦袋當真沒輒頭?」賀蘭靜這天又拉著賀蘭智在咬牙根子。「沒辦法,我只管對付敵人,不管兒女情長。」賀蘭智聳聳肩,一臉無奈。
「你們這些男人全都沒用,遇上個美人就成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學學我,堂堂一名女子,每天對著海心寨幾百個兄弟,完全沒半點異樣,真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呀!」賀蘭靜得意地拍著自己的胸膛。
「阿靜,我們是在討論大哥的事,能否麻煩你暫且停止自吹自擂。」
「在談我什麼事?」一陣低沉的聲音霎時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大哥,你不是又到湖邊在憑吊遠方嗎?」賀蘭靜是自小被人寵溺的女娃,十六歲的她一向有話就說、有事就講,對上面兩位兄長更是口沒遮攔。
「胡說八道,我只是——只是——」賀蘭震的心事被人說穿,困窘得一時結巴起來。
「哎呀!大哥,就承認吧!反正這事大家都知道了,我只是想不通,那庫拉朵蘭有什麼好,能讓你為著她如此心煩——」
「她不是庫拉朵蘭。」一個失神,賀蘭震不小心被賀蘭靜套出了口風。「什麼?!不是她?!那又是誰?!?!」一旁的賀蘭智與賀蘭諍都驚訝地跳了起來。「這——沒有誰、沒有誰,只是你們自己疑神疑鬼。」老羞成怒的賀蘭震死命否認著。「老大、老大。」一名少年自遠處急奔而來。
「什麼事這麼慌張?」
「我們弟兄剛剛在湖面巡邏,發現了一名女子飄在水里。」
「又是尋短見的!唉!這用得著來告訴我嗎?有辦法救就救,斷氣的就順手把人家葬了不就得了。」這事皆常發生,光是上個月,海心寨的船就撈了三具尸首。
「可是,耗子和狗子說,這個女人是前幾個月咱們上野苑擄來的那名女子啊!」
「是庫拉朵蘭?」賀蘭智月兌口而出。
「是不是他們也不清楚,不過這女子的長相不像是回族,反倒像是來自中土——」
「中土?!?!」賀蘭震幾乎像被電到一樣跳了起來,「芙影引難道是芙影?!?!她死了嗎?」賀蘭震抓著眼前這位少年的衣領,臉色發白。
「沒——沒完全斷氣,可是也差不多了——」
話沒說完,只見賀蘭震就刷地一聲沖出門去,只留下驚愕不已的賀蘭智與賀蘭靜。
「原來她叫芙影!」這兩兄妹意會地互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也迫不及待地追上去,想看看這令海心寨第一硬漢神魂顛倒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昏迷中的芙影被安置在海心寨論事堂的大桌上,奄奄一息。
「好像沒氣了,唉!」
「這麼美的女孩,真是可惜啊!」
「老大來了——老大來了——」
賀蘭震神色緊張地沖進來,在一看到躺在桌上全身濕漉的芙影時,他竟喪失了理智輿自持地慌亂起來。
「芙影,芙影,醒來呀,醒來呀——」賀蘭震強烈搖撼著她,「芙影,求求你,求你睜開眼楮哪——」
賀蘭震扳開了她的嘴,將自己的氣吹進芙影的口中,再用手敲擊著她的心髒部位,如此反覆又反覆,但芙影依舊沒有動靜。
「醒來呀!求求你一定要醒來呀!」賀蘭震全身汗濕淋灕,連神智都漸漸歇斯底里。這教一旁觀看的弟兄們是驚訝莫名,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嚴厲威風的老大有這等失常的行徑。
這女子,鐵定不是尋常人家!
「大哥,住手吧!她已經死了。」賀蘭智不忍地說著。
「死了?!不——」賀蘭震的哀嚎震天,以手抱著頭,哀慟逾恆。
此番景象,教平常說話一向挺溜的賀蘭靜也張口瞠目,半句安慰話也吐不出。
「芙影,你不能就這樣走了,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說罷,滿是淚痕的賀蘭震像瘋了似地,用力摑著芙影的耳光,擊著她的胸口,再使勁晃著她,以用盡全身氣力的方式向死神搶回他心愛的女人。
「咳——咳咳!|」瞬間響起的咳嗽聲,止住了賀蘭震的瘋狂。
「醒了、醒了——」在場一片歡呼。
而賀蘭震喘著氣,流著淚,不敢眨眼地看著這搶救回來脆弱的生命,他還是害怕,怕一個閃神又失去她了。
「芙影、芙影——」他輕輕地撫著那紅腫的臉頰,心疼不已地喚著她。
「我怎麼會在這里?」芙影睜開眼後說的第一句話。
「你掉進青海湖,差點兒就沒命了。」賀蘭震眼光溫柔地凝視著她,不知是額頭上濕了發的汗抑或是方才未止的淚,就這麼毫不預警地滑落下來,滴在芙影的臉上。
「你哭了?是你救了我?」芙影雖然虛弱,但她的神智依舊清楚地看到賀蘭震不必多說的情衷。
「別說話,我抱你進去休息。」
「容我再問一句,我是誰呢?你是不是認識我?」
這下子,全場都愣住了,包括賀蘭震。
「芙影,你怎麼——」賀蘭震的思路打結了。
「我叫芙影?」她那秋波似的眼楮閃著疑惑,「那我又住在哪兒呢?」
「這——」賀蘭震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實情。
「是啊!你叫芙影,就住在咱們海心寨里,是咱們大哥的未婚妻啊。大家說是不是?」這窮攪和的一定是詭計多端的賀蘭靜。
「是——是啊——」大家伙全听得懂賀蘭靜的話,便異口同聲地附和著。
「阿靜——」只見賀蘭震錯愕地瞪著賀蘭靜。
「大哥,還不快把芙影姊姊抱進去,好好照顧她呵。」在鬼靈精賀蘭靜的催促下,賀蘭震只得吞下罵人的話,快速地抱起芙影走進房里。
「——」賀蘭靜待他們走遠後便興奮地跳起來,說︰「往後大家安穩了,咱們海心寨的天空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