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由于剛開幕,除了林林總總的瑣事外,更得安頓由外縣各省來與會的來賓,一直忙到晚上,大伙才總算能歇個腿,喘口氣。
「喂——我見到尹紫蘿呢,要不要找她簽個名哪。」
「真的啊!那還不走,錯失良機就可惜了。」
一群女生興奮地嚷嚷。
「要注意我們的形象,哪有接待員還如此——」
「蘭兒,你還真是無趣,尹紫蘿可是紅歌星,咱們可難得遇得著哇——走吧,一起去看看嘛。」
影蘭尚未示意,即被三、五個女生及一些男孩,簇擁著往後面花園走去。
「噓——小聲一點,他們正在講話。」
「哎呀!朱朱,蹲低一點啦,都擋住我視線了。」
「那一個是尹紫蘿嗎?」
「廢話!難道是同她說話的那個男的嗎?蠢豬。」
「喂,那個男的好帥呦!是她男朋友嗎?」
「真是郎才女貌——哇,他們要干什麼?!」
只見那對男女愈貼愈近,眼看著兩張臉就快踫在一塊——
哎呦——
一堆人壓垮了一排矮樹花木,慘叫聲驚動了他們。
「誰!」葛以淳喝斥一聲。
「對不起——我是尹小姐的歌迷,想找她簽名。」翠玲拍拍衣服,尷尬地走上前去解釋。
丙然是天生藝人,尹紫蘿立即露出迷人的笑臉,說︰「要簽名的,就隨我來吧!咱們到前廳有光線的地方。」
她向葛以淳拋下得意的笑眼,即姿態曼妙地走向前廳,而後頭則是跟著一群仰慕的年輕學生。
只有柳影蘭原地不動,她只想回去睡覺。
「是你?!」葛以淳一回頭才發現到她。
影蘭頓時一愣,方才她被擠在後頭,根本沒有看清楚他們的臉,只見到兩個身影愈靠愈近,只听到那群男生的喃喃「申吟」。
竟然是他?!
影蘭心里有不舒服的悶氣。
「你是誰?!」她故意如此說著。
「你不認識我?!」他有些生氣。
「我該認識你嗎?」她仍是一副天真的模樣,「你臉上又沒長麻子,沒留刀疤的,就算看過你,我也不見得記得住啊!」
這是什麼鬼話?!他葛以淳的那副臉孔,誰見了誰都不會忘記,尤其是女人,而眼前的這位小女孩竟然對他毫無印象,他有挫折的感覺!
「子謙,抱歉讓你久等了。」尹紫蘿又跑來,並順手挽著他的手臂。
「是你?!」換尹紫蘿愣一下。
「喔——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天開車撞了我,然後我再還你一千元的人,叫——葛什麼來著,喔,葛子謙。」
影蘭這一斷章取義,竟讓所有事情有另一層想法。
「真有這事?你撞了她,還教人賠償。」
「蘭兒,干嘛給他錢呢?是他不對嘛!」
「不是這樣,是——」葛以淳愈听愈離譜,臉色也愈來愈難看。
「好了好了!子謙咱們回去吧!你明天還有會要開——」尹紫蘿趕緊拉著葛以淳往車子方向走。
梆以淳臨上車前,回頭再瞄一下那女孩。
得意的微笑?!他看到她眼中及唇邊的訊息流露。
她竟在戲耍他!
他回了她一記冷笑,便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這一夜,他失眠了,盡想著要如何討回這筆帳。
這一夜,她也輾轉難眠,想的卻是他和尹紫蘿親密的模樣,「討厭——與我何干哪!」她喃喃自語。
翌日,是會議正式開始的第一天,而影蘭所負責的秘書組正手忙腳亂地應付著臨時突變的狀況。
「哪來這麼多資料要裝訂哪!」翠玲哀嚎著。
「原以為秘書組可偷個懶,早知如此,我就答應小敏對調,現在接待組的人可是又輕松、又風光。」汶芳埋怨著。
「沒辦法,誰叫這些大老板都太認真,設想太周到了,竟然自備印了這麼多。‘影蘭安慰著。
一整天,幾乎是埋首于紙張間,連飯都草草吞了兩口,直到晚上會議結束後,大家才迫不及待地趕回宿舍躺下休息,而影蘭也收拾著最後的文件夾。準備離去。
「踫——」門一聲被打開了。
「蘭兒——」汶芳哭喪著臉走了進來。
「怎麼了?!」影蘭只希望不要再有突發狀況。
「完蛋了啦——剛才上頭遞給我一份文件,說是明天趕著要——」她幾乎快哭出來了,「這里面都是歪七扭八的洋文,我連字都分辨不出,還要翻譯。」
「洋文?!」影蘭不解地回首。
「明天會有臭洋鬼子來參加呀!」
原來如此。
「給我吧!你先回去休息。」
誰叫影蘭是組長呢!再累,也得捱下去。
于是又坐回桌前,泡了杯茶,找到了放在角落的打字機,又專注地完成眼前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偌大的辦事間只剩影蘭仍在奮戰著。
「呼——終于大功告成了。」
影蘭雖有很好的語文底子,但在累了一天後,仍是有些吃力地翻譯這份長篇大論,還得重新將原稿打字裝訂,這哪是這些年輕稚女敕的小女生做得來的,他們雖然有上過語文的課程,但畢竟那時代對洋人是充滿著國仇家恨,根本避之惟恐不及,哪還會認認真真地學好洋文呢!
影蘭啜了口茶,月兌下鞋襪,把腳靠上椅墊,解開了綁了一天的麻花辮,靠著椅背稍作閉目養神。
這也很舒服,靜得令她陶醉其中,否則一回宿舍,幾個小女生聒噪得受不了,這樣倒也好,有片刻安寧。
梆以淳推門而入,映內眼簾的便是這一幕。
眼前安詳沉睡的她,竟令葛以淳連呼吸都特別小心,深怕驚擾了她那滿足而甜美的容顏。
他這是干什麼?!原本是打算來教訓她一頓的,怎地想在卻傻愣愣地釘在原地。
「啊——」她突然睜開眼楮,嚇了一大跳地輕呼一聲。
「抱歉——我——」他又結結巴巴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影蘭自椅子上站起來。
「我來找你的,一位胖胖的小女孩告訴我,你在這兒」
「有事嗎?」她的語氣溫柔,眼眸中閃著關心,「都這麼晚了,你不回去,不怕尹小姐擔心?!」
正常的影蘭,本來就是溫柔似水,體貼溫馨的模樣。
「那你呢?為什麼這麼晚還在這兒?」他有些動容。
「我在趕文件——」
「是這份嗎?」他一眼即瞄到桌上收疊整齊的資料,「你懂洋文?」他一副不相信的口吻。
「不然,這一大疊從哪兒來的。」她回著。
「你不像十七歲的小女孩。」他突然如此說著。
他的話,觸動了影蘭的內心的一點,一種在陌生環境中被了解的感動頓時涌現。
「怎麼說呢?」她撥撥耳後的頭發,掩飾著情緒的起伏。
「你有過人的冷靜,勇敢的毅力,你的眼神有成熟的智慧與神韻,這絕不是一個十七歲不經世事的小女孩所應有的。」他神情肅穆地看著她。
不知有多久,他們幾乎是默默地相互凝視而不自覺。
「鈴——」電話聲打破他們的沉靜。
「喂——好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她對話筒說著。
放下話筒,她有些尷尬地看著他,說︰「我要回宿舍了,你是不是有事要說?」
「喔——」他如夢初醒,「我希望你每天會議結束後來找我,我要稍微看一下會議記錄以及交代新資料。」
「啊?!」她滿是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主辦單位之一。」
原來如此。
「可是——尹小姐方便嗎?」她又問著。
「關她什麼事?」他隨口一說,繼而又看著影蘭,「我不會上她哪兒,我的房間在六○六號房——暫時,至少在會議期間。」他補充說著。
「從明天開始吧!」他帶上門前,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