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下一秒,她又立即推翻自己恐怖的想法,「什麼一輩子?我的人生才不會那麼倒楣,得跟他攪和一輩子呢!」她悻悻然的爬著,額際上的汗水不斷冒出。
忽地,一雙穿著深色膠鞋的長腿擋住了她的去路。
糟糕,不會是什麼綠林大盜吧?梁豐艾心驚膽戰的連忙求饒,「這位大爺,饒了我吧!我沒錢沒財又沒姿色,千萬別跟我要過路費,您大人有大量……」
「你有沒有錢我是不知道,但是你沒姿色這點倒是真的。梁豐艾,你不會是在夢游吧?」驀地,一道熟悉的嗓音從她頂上傳來。
猛然抬頭,只見張沉潛正一臉嘲諷的低頭瞅著她,將她的狼狽盡收眼底。
「嚇!怎麼會是你?」她手忙腳亂的急著爬起來。
「你在這里做什麼?」一早找她是想先帶她了解茶園的狀況,不過想想似乎也不必急于一時。
「我、我要去茶園學采茶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你現在出現是要采幾點鐘的茶?」連茶葉狀況最好的時間都不曉得,還想跟人家開茶館?
「我……我睡過頭了,可你怎麼不喊我一聲?」她小小的埋怨一下。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他那鎖在體內一肚子的火氣又蠢蠢欲動了。
「最好是我沒喊,我只差沒請雷公來劈你而已,偏偏有人就是被豬附身,死都不肯醒!」驟然而落的狂吼聲飄散在風里。
「誰?」她一臉裝傻又像是真的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
他彎,狠狠的掐著她的臉,「就是你啊,不然還有誰!」這個小白痴!
「放、放手,好疼欸!」掙扎了半天,她總算把他的手給拍掉。
早料到會被他羞辱,所以她干脆保持沉默。
「干麼,不說啦?你不是最會找理由了?」
「人家……」
沒給她多言的機會,張沉潛又問︰「你從哪里爬來的?」
「大屋後面。」
他好笑的揚起嘴角,開口卻沒好話,「大屋後面?天啊,我看你不只是豬,還沒有腦袋咧,從大屋前面那條馬路拐上來只要十來分鐘,偏偏你要挑屋後的小徑走,是怎樣,有病嗎?康莊大道不走,淨挑些羊腸小徑,果然是人笨有差!」
「嗄?」明明有十來分鐘的路,她卻走了近一個小時,那個張家小姐也未免太愛整人了吧!
「笨!」搖搖頭,他轉身就要離開。
「喂,你要去哪里?今天不教我采茶了嗎?」
「太陽都出來了,如果要等你這手腳遲緩的大小姐,茶都甭采了,而且現在這個季節,你有看到誰在采茶嗎?嘖,你怎麼這麼呆?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請問一下,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你知道的?」
「有啊,你是超級大爛人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她小聲地嘟囔。
「你說什麼?」他眯起眼楮湊近她。
梁豐艾連忙咧嘴一笑,百般討好的說︰「沒有,我是問你,既然不采茶,那來這里要干麼?」
「工作。」都市來的阿呆都以為莊稼收成後就可以躺著吃一年,殊不知收成之前的照顧反而更耗費心力。算了,跟她多說也只是浪費口水,白費力氣。
「做什麼工作?我幫你。」她躍躍欲試。
「甩開你的工作。」張沉潛沒好氣的說完,便身體力行的撇下她繼續巡視茶園。
被拋下的梁豐艾只能瞪著他的背影猛跳腳。
第四章
在檳榔樹與茶園環繞的仙楂腳山間,梁豐艾亦步亦趨的跟著張沉潛,他彎身查看茶樹,她便跟著湊上前瞧個仔細,他摳摳樹皮,她也有樣學樣,只是力氣大了點,硬是把樹皮給摳了一大塊下來。
「你這笨蛋,在干什麼啦!」他怒罵著眼前的笨女人。
「純屬意外,純屬意外。」隨即她對著可憐的樹皮念了一句佛號,祈求樹皮早登極樂。
見狀,他只能無奈的搖搖頭,繼續他的巡視。
「這就是台茶十八號嗎?」梁豐艾好奇的問。
「不是。」他摘下一片葉子放到口中咀嚼,表情若有所思。
「不然是什麼?」梁豐艾發問後,趕緊也如法炮制的丟了一片葉子進嘴里,只是不到兩秒鐘,她便整個吐了出來,「呸、呸!好苦!」
把她的蠢樣看在眼里,他樂不可支的說︰「听過蜜香紅茶嗎?這區的紅茶正是從花東引進的蜜香紅茶,品種是一般多用來制作烏龍茶的小葉種青心大冇茶樹。」
「蜜香紅茶?那是說喝起來會像蜂蜜一樣嘍?那要怎麼照顧?牛女乃芭樂是用牛女乃灌溉,那蜜香紅茶該不會是喂蜂蜜給茶樹喝吧?哇,那可真是大手筆耶。」她煞有其事的說著,忍不住發揮自己對數字的敏銳度,開始詳細的估算著成本。
他決定不管她的胡言亂語,「听過著涎嗎?」
搖搖頭,「是什麼?人名嗎?」她蹙眉。
「著涎,垂涎三尺的涎。蜜香紅茶不是喂蜂蜜給茶樹喝,而是在茶樹生長的過程中,因為葉片遭到小綠葉蟬的叮咬,才使得茶葉帶有獨特的香氣,這就叫作著涎。」
「你希望魚池鄉也能種出蜜香紅茶?」
「未必百分百,畢竟環境氣候及海拔跟花東不一樣,而動物生態也不盡相同,就算不能培育出蜜香紅茶,也希望能夠發現不同的品種口味,好在台灣市場上異軍突起。」
「對了,紅茶的制作過程到底是怎樣的呢?」
「一般紅茶是采菁、萎凋、揉捻與切碎、發酵、干燥,蜜香紅茶則不是,它比較需要近似于白毫烏龍的制作方式,揉捻、完全發酵、殺菁後,還再經過一道靜置悶熱過程,以強化它特有的甜美香氣,至于茶形則為未經切碎的條索狀,我書桌上有一罐蜜香紅茶,回去以後你可以拿出來看看它的茶形。」
梁豐艾把這幾道手續仔細的默念著,希望能夠記住。
見狀,張沉潛轉身拍拍她的腦袋,仿佛是要把那些硬塞進去的東西打出來,「你以為這種東西是背多分嗎?不用強記,有機會到茶屋看看制作過程,很容易就記得了。」
「喔。」梁豐艾柔順的點點頭。
「想要學會采茶,最重要的就是眼明手快,我們主要是采摘一心二葉到三葉的紅茶葉,而且葉片的老女敕程度要一致,這樣茶的口感才會統一。」
「這麼嚴格,我以為只要把葉子全采下來烘干。」
「這是需要手感和眼力的工作,一時半刻你也很難明白,改天有機會親手采茶你自然會明了。」
斑大的張沉潛在翠綠的茶園里穿梭,就像是茶樹的守護者一般,逐一看顧著茶樹們的成長。望著他專注認真的背影,梁豐艾不由得心生一股崇敬之情。
眼前這個男人不會說好听話,常常讓人很想拿針線把他的嘴巴縫起來,但不能否認的是,他是個率真又正直的人,對于他的工作,永遠比誰都專注且認真,像是不容褻瀆般的神聖。
想到這里,她不禁咧嘴一笑,開心的追上前去,不料沒注意保持距離,冷不防的整個人撞上他的背,強烈的反彈力道讓她當場跌坐在地。
包要命的是,她自己跌倒也就算了,偏偏在慌亂中,一雙企圖求救的雙手還把前方認真工作的男人也一並拉下,來不及反應的張沉潛全然沒有逃開厄運的機會,就這麼和她跌坐在一塊兒。
此刻,張沉潛正拿著一枝遭到折損的茶枝,一臉陰郁地瞪著始作俑者。
好,很好,這個笨女人就是有這等破壞功力!
「好痛!」她捂著自己的鼻子,另一手則揉揉無辜的。
只見他一臉殺氣,「梁豐艾,我懷疑你不只是殘障,還有可能是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