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嵐低垂著頭,輕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哽咽會從自己的口中逸出。
「是不是很不舒服?」他注意到她的舉動,忍不住必切的問。
她拚命的搖頭,好不容易克制住瀕臨潰堤的情緒,她近乎低喃的請求,「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找一下梁心?」
「妳等等,我去喊她。」項君叡不忍她有絲毫等待,連忙離開找人去。
淚水真的再也壓抑下住了,就這樣奪眶而出,泄漏了她隱藏在內心多年的真實情緒。
不!絕不能讓這樣的自己被看到,沈逸嵐把淚水快速抹去,趁著他們誰都還沒回來之前,忍著暈眩跌跌撞撞的離開。
半晌,端著熱茶回來的粱心不解的望著空蕩蕩的沙發,他們人呢?
「梁心!」項君叡繞了一大圈,總算讓他找到人了。
「學長,逸嵐人呢?」
「小嵐她……」他回頭看著方才安置她的沙發,如今竟已空無一人。
人呢?方才她還好好的坐在這張沙發上啊,怎麼會突然消失?
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想法,她是故意支開他的!他俊逸的臉龐愀然變色,當下心里五味雜陳。
項君叡不假思索的說︰「她應該還沒走遠。」然後抓起外套飛也似的追了出去。
一把無明火在他心里灼燒著。
他生氣了,第一次對她的舉動感到如此生氣,她可以選擇離開、選擇不愛他,但是絕對不能這樣不善待她自己。
如果只是為了刻意躲開他,那她未免也太大費周章了吧!
等不到電梯,憤怒的他一路從樓梯飛奔而下,途中幾度撞上往來的賓客,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逮到沈逸嵐那個女人。
他沖出飯店大廳,用最快的速度穿越旋轉門,然而當他來到外頭的車道時,除了匆匆來去的車輛之外,全然沒有半點他急欲找尋的身影。
「小嵐,沈逸嵐——妳給我出來——」項君叡握緊拳頭失控的大喊,「該死的妳就非得這樣殘忍的對待我嗎?沈逸嵐!」他受傷的喊。
五年了,原來藏在心里的痛這麼深、這麼沉。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麻痹,現在卻發現傷口一直都是血淋淋的,只是他選擇故意忽視、故意不理睬,以為這樣自己就會痊愈,但今天才突然發現,其實一直都隱隱作痛,從未停過。
項君叡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叫她親眼看看他無法言喻的痛。
躲在廊柱後的虛弱身影沒敢應聲,只能捂著自己嘴巴失聲的蹲在地上低泣。
從他口中發出的沉重怒吼,她听的巨細靡遺,也正因為如此,她更沒有勇氣面對。
躲藏了許久,確認那道受傷的身影頹然離開,淚流滿面的沈逸嵐才敢悄然出現,揚手攔了輛出租車離開今晚的這一切。
沈逸嵐沒有回家,而是來到黑暗空蕩蕩的辦公室。
她擦干了眼淚告訴自己,已經不能再這樣眷戀著過去了,早該隨著眼淚哭盡後,就讓所有的過去結束。這樣的重逢,也只是青春最後的一場巡禮而已。
身心俱疲的她打開了桌上的燈便默默的做著模型,把那無數的一邊一角小心翼翼的搭建起來,說要哭盡的眼淚卻像是怎麼也落不完的春雨,不停的滑落蒼白的臉頰。
一邊抹去眼淚努力吸著鼻子,一邊把膠液沾黏上,從無聲到哽咽,從低泣到嚎啕大哭,她終究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強忍的情緒,呆坐在位子上像個孩子似的大哭。
哭泣著父親的驟然辭世,哭泣著自己多年來無法克服的恐懼,哭泣著項君叡的選擇,哭泣著這五年來漫長的煎熬……
沉浸在自己的淚水中,沈逸嵐全然沒注意到辦公室的另一個獨立空間里,有一雙眼楮正注視著她的脆弱,嚴肅的目光下,抿緊的唇不發一語。
***獨家制作***bbs.***
從方向盤上抬起頭來,他撥了手機里的號碼,「品齊,是我。」
「君叡,你在哪里?」听梁心說他追著沈逸嵐出去了。
「你知道小嵐住處的地址和電話吧?給我——」他坐在駕駛座里,隱忍著情緒問。
「你不是……」
「快點給我!」他失控的對好友咆哮。
「你等等,我讓梁心告訴你。」隨後便把電話交給了梁心。
在她的敘述下,項君叡龍飛鳳舞的寫下地址和電話,「梁心,謝謝妳,順便幫我跟品齊致聲歉。」
幣上電話,他駕駛著他的黑色LandRover疾馳在台北的街道,火速趕住沈逸嵐的住處。
然而他撲了個空。在樓下等了她兩個多小時,就是不見她歸來的身影,打的電話永遠進入語音信箱,她是存心躲著他的。
項君叡掉頭離開,焦躁的在街頭瞎竄,紊亂的心情就像當年初見她時的毛躁男孩一樣,因為想念而一整晚睡不著覺,只是今天的他身上多了太多積累的傷痕,而那些傷痕結痂月兌落生成了厚繭,層層的堆棧在他的心頭上。
他可以輕易的掌控著這輛車子,可以從容的駕駛著乘載三四百人的豪華客機,但他卻偏偏擁有不了最愛的女人,呵,這又是怎樣的諷刺?
落寞的回到家,他摁亮了一盞燈,跌坐在沙發里沉澱今晚失控的自己,試圖找回他的理智。
「呼——」許久後,他才把胸口的郁悶重重呼出。
他和小嵐的見面,會是一場事先預謀好的重逢嗎?
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契機,唯一不察的只有他和她這兩位當事人。
難道……是邱品齊?
幾經思索,除了他,項君叡再也想不出還會有誰出手干這種事。
「真是的,這家伙到底想干什麼?」他踢倒了身為飛行員的他上班隨身攜帶的黑色箱子,起身走向浴室月兌去衣物,讓大量的水沖洗著他疲憊的身體。
原來看似無傷的他其實早已傷痕累累,項君叡怒吼之余又狠狠搥打著牆壁,然後虛弱的靠在牆上恢復內心的脆弱。
每每在這樣不設防的時候,他就會想起始終不諒解的她,還有那些曾經甜蜜的回憶……
他頂著剛剃的頭,是個即將入伍的呆愣愣大頭兵,一旁送行的她盡避不舍還是不斷的搞笑,要他放心、要他好好照顧自己。
「刺刺的頭發。」她輕輕撫模著他的頭,用她軟軟的聲音說。
「很呆吧?」他搔搔頭,感覺心里很蹩的問。
仰望著他的沈逸嵐卻一徑的搖頭,滿臉認真的說︰「還是很帥氣——在我心里。」
項君叡習慣性的彈了她額頭一記,「傻瓜。」
這次,她不躲也不閃,「你才是傻瓜。」
略微冰涼的小手繼而模模他的耳朵、他的臉龐,「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不要擔心我,妳自己才是要記得去吃飯,畫設計圖的時候不要心急,稍稍提氣一筆畫過,線條就會均勻……」從來不透露的秘技,他選在這時候告訴她。
他每說一句,她就應聲,「嗯。」不住用力的點頭允諾,早先還燦爛的笑容隨著時間的逼近已經有點撐不住。
集合的聲音傳來,他戀戀不舍的揮別她走向隊伍,直到火車發動的時刻,月台上始終笑著臉龐卻突然再也揚不起弧度。
「快回去。」他說。
她搖搖頭,想到他要離開,心一慌,她對著即將遠去的火車落下了眼淚,明知道自己這樣很傻,可她就是忍不住。
鳴笛的聲音一響,那些彼此牽引的軸心帶動輪子轉動,慢慢的從月台離開,沈逸嵐無助的望著,舍不得和他有一丁點的分開,只有放任眼淚不停的淌下。
「君叡……」她難過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