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合,約莫九年前,一次朱書珊和家人到維吉尼亞州旅游時,曾經在潘芭杜買過一座義大利機械式老爺鐘,猶記得當時的老板是名年輕男人,可從派翠西亞告訴她,目前的老板已經換成了單可薇--育有八歲女兒的單親媽媽。
基于新聞記者敏銳的直覺反應,比對派翠西亞提供的相片,又根據她隔著距離拍攝到湯鎮權和一名女子在湖岸依偎的相片,從身形、發色判斷,她強烈認為單可薇即有可能就是相片里的那名女子,而且也很有可能正是湯鎮權絕口不提的前妻,是以她以采訪為名,實則想要當面和單可薇對話,以厘清她所有的揣測。
沒想到,單可薇跟湯鎮權一樣,對媒體竟是同樣的敬謝不敏,讓朱書珊的直覺更加強烈,沒有絲毫減弱。
「這一次不能再跟丟了,一定要完整掌握住這條線索。」她在踩下油門的同時,暗暗的告訴自己。
別人越是不想提起,她朱書珊就越要挖掘真相,這就是記者的本分。
這廂,僅用一手掌控方向盤的單可薇心思紊亂的頻頻蹙眉嘆息,渾然不覺身後有輛紅色跑車緊緊跟隨。
漫長的六十四號公路上,她感覺到一種宛若是她和湯鎮權永遠見不到未來的茫然。
約莫五十分鐘後,她把車子開入維吉尼亞醫院停車場,朱書珊也跟著進入,隔著一定的距離,不讓單可薇發現她的蹤跡,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門診大樓。
牆上時鐘滴滴答答的過了將近二、三十分鐘後,單可薇茫然的坐在候診室的椅子上,一時之間理不出悲喜的她正激動得氤氳著雙眼。
幾分鐘前,婦產科醫生用祝賀的口吻宣布,「單小姐,恭喜妳,妳已經懷孕六周了。」
聞言,她怔愣的坐在椅子上,說不出回應,一徑望著面前的醫生,望得醫生那抹燦爛的笑容漸趨僵硬,她才恍神的走出診室。
她懷孕了,再一次懷了湯鎮權的孩子,當他們離婚九年後,而她竟大意的直到今天才發現。
思緒一轉,糟!這對于年近三十、熱情洋溢、豐姿綽約、開放給任何青年才俊鮑開競爭、目前婚姻狀況為曾經已婚又離婚,且育有拖油瓶一罐的她來說,無疑是再次敗壞行情的惡夢!
她忍不住責怪起自己的疏忽。
沖動的抓起電話想要撥給湯鎮權,然而下一秒,她又滿心壓抑的放下手來。
「不,他正在忙,蘇珊•威廉的分尸命案還在偵辦中,瞧他剛剛走得多匆忙,我不能在這時候打電話給他。」
一想到小生命在她月復中生長,單可薇撫模著月復部,腦中靜靜的回想起她的第一次懷孕、第二次懷孕,忍不住酸楚涌上心頭,竟失態的掩面低啜起來,她知道自己情緒太過激動了,可是卻無法克制。
第一次懷孕,年輕的她正站在喜悅的巔峰,和湯鎮權滿心歡喜的迎接新生命的到來,而第二次懷小璽兒的時候,卻是她人生中最慘澹的深谷。
幾個月大的兒子還來不及開口喊聲媽咪,就因為湯鎮權偵辦氰化物死亡命案,遭到報復中毒死亡,驟失愛子的她被逼著和湯鎮權痛苦的離婚。
就在她失意的屢次求死不能的情況下,老天爺告訴了她小璽的存在,點亮了她在迷途中的一盞燈。
這些年,是小璽給她勇氣活下來,是小璽拉起了她和湯鎮權未竟的感情。
沒想到九年後,她竟然又三度懷了孩子,這一次又是什麼樣的機緣?她心里是百感交集的復雜。
「單老板。」陌生的聲音自頭頂上落下。
單可薇飛快的抹去眼淚,板起一臉疏遠的模樣抬頭望著聲音的來源,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子。
「妳是?」
朱書珊掏出名片遞了去。
「美聯社調查記者,朱書珊?」她低語名片上的頭餃、姓名,腦中記憶迅速的回憶起早上湯鎮權曾經提及這個名字。
定楮的望了她一眼,單可薇帶著謹慎的態度等待這位名叫朱書珊的美聯社記者說話。
可以肯定自己不認識這位記者,而且也沒有立場必要認識她,單可薇倒是納悶她為什麼要鎖定湯鎮權,她想要挖掘他什麼?
「身體不舒服嗎?」
「妳看我像是來度假的嗎?」單可薇從容反問。
對于她的鎮定防備,朱書珊僅是笑笑,「我有些問題要請教妳。」
「我不認為我能讓妳請教什麼。」明白拒絕的話一落,她霍然起身離開。
朱書珊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亦步亦趨的跟上去,扣住她的手腕,「當然有,是關于湯鎮權。」
她使勁甩開,「不認識。」答得干淨俐落,連停下腳步都沒有。
「那麼,單璽的父親妳總認識吧?」朱書珊大膽的說出她的假設。
單可薇停下腳步,回過頭凜凜的望著她,「是妳的大膽假設,所以妳現在要跟我小心求證?」
不否認,單可薇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強勢,不是三兩句就可以擺平。
「或者說,我已經求證了。」朱書珊勇敢的迎視她的目光。
她忽地扯開一抹陰惻的笑容,「如果我是妳,我不會笨得把新聞目標鎖定在潘芭杜里的人。」
「這是給我的忠告還是警告?」朱書珊反問。
「聰明如妳應該不難明白。」單可薇拋下這話,迅急的自醫院的走廊消失。
這個朱書珊是有備而來,但是,她究竟想要挖掘什麼?難道只是她和鎮權的過往這麼簡單?
單可薇的態度和湯鎮權如出一轍,無疑的,這更加深了朱書珊的懷疑推理。
望著她堅忍遠去的挺拔身影,朱書珊萌生一計,扯開一抹淡笑的往稍早單可薇走出來的門診診療室走去。
「抱歉,我是單可薇的朋友,她剛剛在這里遺落了皮包,不知道有沒有人撿到?」她扯了一個謊言。
里頭的醫護人員一陣互望,「沒有,這里沒有撿到任何皮包。」
「糟糕,那真是不妙了,皮包里頭有可薇得定時服用的一些藥,您知道的,她身體向來不好。」她故作憂慮。
「什麼樣的藥物?」醫生回過頭來滿是嚴肅的問。
「就是一些幫助紆緩情緒的藥物。」她說得模稜兩可、語帶保留。
「不行,她現在不可以任意服藥,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怎麼沒對我說?」
「有什麼不對嗎,醫生?」她佯裝無知的詢問激動的醫生。
「她懷孕了,所以不可以任意服藥,妳得告訴她要小心,任何藥物都必須經過醫生仔細討論評估後才能服用,她是準媽媽,得特別注意才行。」
她壓抑心里的詫異,「那可真是危險,好的,我一定會轉告可薇的。」
「對了,別忘了叫她記得定時來做產檢。」
「當然,我會提醒可薇的,謝謝您了醫生。」她退出診療室,嘴邊揚起一抹笑,「原來是懷孕了,太好了!」
朱書珊摩挲著下巴,腦中開始計畫著她的下一步。
第四章
維吉尼亞州WOLFTRAP小學。
單璽背著書包站在隊伍里,今天她不大快樂,因為,爹地已經又半個多月沒來看她和媽咪了,她很想念爹地,非常想念,可是她不能對媽咪說,因為這會惹得媽咪傷心,對父親的思念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是以她郁悶得不發一語。
「你們看,這是我爸爸從澳洲買給我的禮物。」大胖子洛克正在對同學們炫耀著手中的新玩具。
「哇,洛克,你爸爸怎麼這麼好!」小朋友簇擁著那名叫洛克的男孩。
「那是當然的嘍,因為我有一個好爸爸,而且我爸爸他最疼我了,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他一定都會買給我。」他挺著圓肚子,洋洋得意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