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那不是我們的家了,銀行已經將它法拍,現在,這里才是我們的家,在非洲參加救援工作的時候,連洗澡都是極度奢侈的行為,何況,我也不是以前的惟少爺了,我們要覺得感恩。」
「可是,這麼小的房子,真的住得下我們三個人嗎?」楊東還是忍不住質疑。
「如果你不想住,可以馬上走人,我不勉強。」項蓓心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反正我家的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楊東猛然一驚,回過頭去,只見項蓓心冷漠的臉孔就在不遠處。
他不懂,明明她年紀不大,長相也稱得上是花容月貌,但為什麼老喜歡板著一張臉,說起話總帶著不饒人的強勢。
「我--」楊東幾乎要月兌口而出走人的宣示,然而他心念一轉,他又能走去哪里?再說少爺都沒問題,他當然也要住,他可不想再跟少爺分開。「我沒說我不住啊!我只是在思考要怎麼住而已。」楊東辯駁。
睨了狡辯的楊東一眼,項蓓心徑自對楊惟說︰「Boss,先上來吧!你們的房間已經整理好了。」
「Jessica先等等,我請貨運公司把黃花梨櫃一塊兒搬來了,他們應該馬上就到。」
對了,黃花梨櫃!想起這個,項蓓心心頭一凜。
從今天起,楊惟會住到這兒來,黃花梨櫃自然也會一塊兒搬來,一想到她可以看見母親久違的遺物,她無端的緊張起來。
那是怎樣的一份心情?該說是對親情的孺慕,還是對早逝的幸福童年的一種緬懷?或許,答案都是肯定的。
「妳先上樓,我來等就好,貨車應該……」
「沒關系,我們一起等。」她驀然搶白,盼望的眼楮落向遠方的道路。
「嘖,既然她要等,惟少爺,干脆我們先上樓好了。」
「阿東。」楊惟制止他的急躁。
所有心思都在黃花梨櫃上,項蓓心不想浪費口舌跟楊東爭辯,反正未來多得是時間,諒頭腦簡單的楊東也不是她的對手。現在,她只想要親自迎接黃花梨櫃的到來。
終于,貨運公司的貨車出現了,貨運工人在小心謹慎的把黃花梨櫃扛上項蓓心的小鮑寓里,她一路尾隨,生怕珍貴的櫃子會被踫出傷痕。
「Boss,你要放哪里?房間里頭太擁擠了,放在客廳好嗎?」
「如果不會造成不便的話。」楊惟點點頭。
「那就放在這兒吧!小心點,別撞傷了。」項蓓心指揮著貨運工人。
當工人將櫃子放妥,她馬上緊張的檢查黃花梨櫃的完整,微顫的手指輕輕踫觸著上頭的銅鎖,在她看似平靜的面容下情緒鼓鼓躁動,她好想大聲尖叫吶喊,卻只能隱忍,用雙手溫柔的踫觸表達她的真情流露。
十七世紀的硬質原木,細致的工藝將每個直角都刨得圓潤,銅鎖古樸,在平滑的木面上成就了畫龍點楮的效果,對,每一處都是她記憶中的模樣,沒有一絲改變,楊惟將這件遺物照顧得很好。
「惟少爺,這是你的櫃子,又不是她的,怎麼她一副比你還緊張的樣子?」楊東注意到項蓓心的怪異行徑,忍不住說嘴。
「Jessica沒有別的意思,阿東,你想太多了,你應該先放下成見,好好跟Jessica相處,畢竟你是男人,應該要表現君子風度。」
「喝,就算她是好意,也表現得太過焦慮了吧!」楊東不住的打量項蓓心。
項蓓心听見他的話,知道自己失態了,平復好心情回身望著兩人,「Boss,你太理想化了,要一個不是君子的人展現君子風度,這就跟要阿貓阿狗展翅翱翔一樣,是天方夜譚。」
「項蓓心,妳--」楊東氣得吹胡子瞪眼。
「我只是實話實說,不對嗎?」她挑釁一睨。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爭執了,阿東,快進房間把東西整理好。」楊惟趕緊拉著楊東離開戰場。
楊東伸出手指,狠狠的指著項蓓心,「看在惟少爺的份上,我今天就大人大量,不跟妳一般見識。」
「我不認為你有資格跟我見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你沒听過嗎?也是啦!雖然你是華人,可中國五千年的傳統美德你一定是不懂的,跟你這種化外蠻夷多費唇舌,也是白費工夫。」她狠狠的回了一記刻薄。
「惟少爺你看、你看她……」要不是楊惟扯著他,楊東真要沖上去跟她一較高下。
好不容易兩個男人推推搡搡的進了房間,室內恢復了安寧,獨留項蓓心和黃花梨櫃。
項蓓心呼了一口氣,她也不是存心要激怒楊東,實在是這個大男人很不會看人臉色,笨!
拋開方才的不快,她的心思又回歸到面前的黃花梨櫃上。
「媽媽,妳的遺物終于找到了,就在我伸手能夠踫觸的短暫距離里。」她難掩感傷的靠上前去,時光彷佛回到幼時,她靠在母親膝上撒嬌的情景,好多愉快的記憶都在緊閉的雙眸問飛掠而過,那麼真實。
她貼著櫃子用力嗅著,冀盼著捕捉到一絲絲母親遺落的氣息,忍不住的哽咽了。
「妳很喜歡這件黃花梨櫃?」楊惟的聲音毫無預警的重回這個空間。
頃蓓心迅速抑制澎湃的心情,忍住喉頭的哽咽,「這是一件很特別的家俬。」
「怎麼說?」
「十七世紀的硬質原木,很經典的工藝手法,每一個直角都被刨得圓潤細致,這上頭的銅鎖有一種古樸的味道,把這件家俬的古味點得透徹。」
「是啊!濃郁的古味,我想這一部分應該是來自家俬本身所包含的故事。」
「什麼故事?」她問。
「一個女孩的心願,那雙哭泣的眼楮,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項蓓心回頭望著他,「女孩的心願?」她屏住呼吸,方才的傷感在她眼角凝聚成一顆淚珠,半掛在她的眼。
「Jessica……」楊惟的心一揪,忍不住探出手指,用指月復輕輕抹去她那抹淚珠,溫熱的淚,在他的心里泛起一陣漣漪。
怔愣的退了一步,拒絕他的好意,她晶燦的眼眸斂去了光芒,「你們慢慢整理吧!我先回房了。」
她匆匆的轉身離開,獨留下楊惟和他一肚子的疑問。
為什麼黃花梨櫃的出現,對她而言像是驚天動地的奇跡?為什麼她眼底帶有著一絲哀傷?她在哭泣嗎?剛剛。
低頭望著指月復尚存的濕濡,他感到不舍。
驀然問疑問乍現,咦?她怎麼知道這家俬是十七世紀的古物?
楊東說得沒有錯,項蓓心對于黃花梨櫃的關切強烈得異常,甚至勝過和這櫃子相處了二十多年的他。
不過他沒有追探什麼,僅僅是把這份疑惑埋在心底,他想等到適當的時間,真相自會顯現。
坐在房間里,項蓓心小心翼翼的捧出珠寶盒,伸手挑起里頭的鑰匙,喃喃自語,「楊惟,等我的任務完成,還你這份恩情後,我就會帶著鑰匙拿回我的黃花梨櫃,只要再一陣子就好。」
她攬緊鑰匙,手緊緊的靠在胸口。
「月底完成達亞所委托的訂單後,我們就沒有任何新訂單了。」項蓓心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的小書房成了他們共用的小小辦公室,延續著白天在公司的積極戰斗,兩人在燈盞下聚精會神的討論著。
「連著兩波的大幅裁員,雖然薪資支出可以預期的獲得縮減,但是,達到收支平衡前的資遺費,仍是緊咬著微薄的資金不放。」楊惟亦是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