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還好,季裕棠一看到那叫人錯愕驚恐的合成照,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淒厲的大喊一聲──鬼喔!
朝天鼻,臘腸嘴,眼小鼻梁塌,臉上滿雀斑,頭微禿,賊頭賊腦的,這種小孩若稱得上可愛,那麼天底下就沒有不可愛的孩子了。
不會的,他那麼帥,安郁茜長得也還不賴,相簿里這兩個妖魔鬼怪怎麼可能會是他們的孩子,絕對不可能,季裕棠抵死不相信,而且他也不要──
「很可愛吧!一男一女喔!」顯然安郁茜還兀自陶醉在我的家庭真可愛的美夢中。
飽受震驚的季裕棠久久說不出話來,滿腦子都在咒罵,可愛個鬼啦!
察覺到他的悶不吭聲,她看著他,「怎麼了,干麼不說話?你不喜歡嗎?」
「我……」是人都很難喜歡吧!
忽地──「哇嗚……」沒有預兆,安郁茜竟然放聲大哭。
「妳怎麼了,干麼突然哭起來了?」他覺得錯愕,手忙腳亂的抽著面紙給她。
她狠狠的擦了眼淚,「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的小孩?你說啊!」
「郁茜,這個我……」他吞吞吐吐的想著要怎麼說才會婉轉。
「你說啊,你大可以痛痛快快的說啊!說你不喜歡小孩,說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嗚嗚……」她歇斯底里的大哭起來,不消須臾,淚水已經爬滿了她的臉。
他趕緊抱住她的肩膀,「別哭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不喜歡小孩,沒有不喜歡妳,我只是……只是……」
她噙著淚,等著他的解釋。
「我只是太驚訝了!」季裕棠差點為自己的反應靈敏發出歡呼。
「真的?」她忍住眼淚,試探的問。
「真的。」務求眼神堅定。
她總算破涕為笑,拚命的拿著相本叫他看,「你瞧,小孩子多可愛,是不是天真又無邪?」
「對,很可愛。」他陪著笑。
「面紙。」她命令著。
他無言遞去。
她抽了一張,發了狠似的用力擤了鼻涕,隨即又用充滿感性的口吻說道︰「季,我好高興,一想到我們將來也能有這麼可愛的小孩,我真的感動得想哭,我……」敏感縴細的她作勢又要痛哭落淚。
季裕棠當場瀕臨昏厥。喔,買嘎,誰來救他?
他已經沒力氣說出反駁,神色茫然的默默吃著面,一邊拚命搖著頭,放任安郁茜一個人唱作俱佳的編織美好的未來。
第七章
「喂,你還好吧?」胡乃元睞了重感冒的季裕棠一眼。
「還沒死以前,都稱為還好。」他的嗓音啞得比烏鴉叫聲還刺耳。
「走、走、走,我送你回家,重癥患者跟人家加啥米班?」胡乃元看不下去,一手揪起他,死拖活拖也要把季裕棠拖回家休息。
跨年酒會還沒到,他還指望這個把妹高手幫他贏回員工旅游呢,他可不希望季裕棠出師未捷ㄔㄨㄚˋ起來了,那就前功盡棄啦!
「謝啦!」靠坐在車子前座,季裕棠渾身無力的歪斜著。
懊死的重感冒,竟然來攪亂他的生活,此刻,他整個腦袋都像是要爆開似的。
「拜托你閉嘴,第一,你聲音很難听,第二,我害怕你強而有力的感冒病菌會侵襲我,所以……」他給了一個你知道的眼神。
沒得反駁,季裕棠也不理睬他,伸手在一旁的面紙盒試圖抽出面紙來解救他堵塞的鼻子。
胡乃元看了他一眼,嘻皮笑臉的笑著,「歹勢,面紙已經消耗光了,尚未補充新貨。」
季裕棠狠狠一瞪,「那你留著盒子充啥場面?」他不耐的伸手在大衣里外四處翻找著救急的手帕。
模索間,他在大衣口袋模到略顯方正的包裝,心想,應該是小包裝面紙,他索性整個掏了出來,然而當他準備好隨時把鼻子湊上去時,視線落在手中的包裝,俊俏的臉龐隨即黑了大半。
「媽的──」他咒罵一聲粗口。
那不是衛生紙,而是跟衛生紙差了一個字的衛生棉,但是兩者的功用卻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哇,不會吧,你的鼻涕量大到需要用綿綿啊!」胡乃元冷不防的冒出驚人之語,隨即放肆大笑起來,「老季,你啥米時候已經變性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女扮男裝的家伙,哈哈哈哈……」
「閉嘴──」季裕棠忍著喉嚨的遽疼死命大吼。
到底是誰把這東西塞到他的衣服里,害他差點把這拿來擤鼻涕,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郁茜……一定是,一定是她!
他氣急敗壞的又在其它口袋里模索找尋,須臾,發飾、耳環、夾子……一推女人專有的小東西都在他口袋里被搜出。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風度翩翩的季裕棠,而是被安郁茜佔領的禁臠。
對,禁臠,沒有自由的禁臠,他感覺一口氣都要呼不過來了。
開到他家,胡乃元問︰「要不要打電話給安小姐,叫她過來照顧你?」
季裕棠登時清醒,「不、不要,千萬不要叫她過來。」
馬克在一旁汪汪大叫,季裕棠連喝斥牠安靜的心力都沒有,還是胡乃元難得聰明的趕走馬克,免得他一時抓狂,把無辜的馬克烹煮成三杯狗肉。
他不敢想象在自己瀕臨病危之際,安郁茜還會怎麼對待他,要她溫柔賢淑,他是不敢太奢想啦,所以還是自己默默靜養的好。
「不要?」胡乃元挑起眉,「我說的是安小姐欸,敢情你以為我說的是深山來的母老虎嗎?瞧你嚇的ㄌㄟ。」
「一樣,都一樣。」
「一樣?!」胡乃元驚呼一聲,趕緊挨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怎樣、怎樣,快說來听听。」
「一言難盡,我先去洗把臉。」季裕棠搖搖晃晃的起身。
盥洗室里,他用溫水狠狠的把自己洗得清醒舒暢,緩解了冰冷天氣加諸于他的折磨,閉著眼,他模索著一旁的毛巾拭淨了臉上的水滴漬。
一股香味來襲,他睜開眼瞪著手中的毛巾,粉紫色、燻衣草的味道!
不!這不是他的毛巾,是安郁茜的,他心頭猛然一驚,雙眸橫掃盥洗室里的四面八方,鮮艷粉女敕的色調徹底攻佔了他原本素淨的米白色。
他不可置信的連退數步,毛巾、牙刷、衛生紙、牙膏、洗面女乃、沐浴乳……舉凡眼楮可以看到的東西,都已經被鮮艷女性的色彩給徹底霸佔了,他猛然打開鏡子後的儲物櫃,他的刮胡刀、刮胡水卑微的被驅趕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私人用品,不多,塞得滿滿的一櫃而已。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季裕棠猛地一把關上,無奈的瞪著鏡子里眼楮四周發黑的自己。
買嘎,他的人生已經徹底被改變了,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掙月兌不了束縛的俘虜,安郁茜的俘虜。
他推開門走回客廳,听聞胡乃元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
「干麼,還以為你在廁所昏倒了ㄌㄟ。對了,你家幾時這麼粉女敕的多采多姿?這些不會都是安郁茜帶來的吧?」
「停,從現在起,至少兩個小時內不要讓我听到她的名字。」
「好,那我們用她當做代號。」胡乃元自以為聰明的說,「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讓你這麼介意?」
「乃元,你來代替她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女人這麼善變?一開始就算不是小鳥依人也還稱得上率直灑月兌,為什麼才多久的時間,馬上蛻變成婆仔晚娘,不是永遠在懷疑,就是容易歇斯底里的大喜大悲,為什麼?」
「唔……我不知道。」
「這是我家吧?」
「對啊!」
「那就對了,既然是我家,為什麼我家已經變成這模樣?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這是我家了!」他指著一旁的東西,「情侶相框、蕾絲桌布、藝術壁燈……這哪一樣像是我季裕棠會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