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崔媛娜馱著那袋情書,口中咒罵範姜維雍的濫情,一抬眼,那個罪魁禍首已經坐在摩托車上,分毫不差的把她的狼狽看進眼底。
「扛金條啊,瞧你賣力的。」手肘靠著摩托車上的面板,他把手心抵在下顎,一臉揶揄。
「哼,濫情的家伙。」
「我濫情?我濫情總好過你裝清純吧?怎麼樣,把畫室里的男同學迷得團團轉,很得意吧,矮冬瓜?」
「誰是矮冬瓜?我已經長高了,臭範姜維雍——」
「範姜維雍不是你可以叫的,小妹妹,記得叫哥哥,有沒有禮貌啊你。」成天範姜維雍、範姜維雍的喊,好歹他也大她個五六歲,沒禮貌的丫頭。
「嘖,我的禮貌只給懂的人,對於你這種低級家伙,沒叫你人渣已經便宜你了。」她回以顏色。
「恰北北,幸虧老天垂憐,讓你減肥成功,要不然,我真怕每天半夜醒來都會看見你飄在半空中。」
「你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意思啊,就只是覺得有這麼丑的熱氣球在天上飛,怪可怕的。」範姜維雍一臉無辜的挑釁道。
崔媛娜氣得猛喘,這才想起她手中這袋厚重的垃圾,腦海中閃過惡劣一詞,只見氣沖牛斗的她雙手死命一抬,勉強跑了幾步,然後把這一袋的情書全扔到他身上。
「好好去享受你的濫情吧,死範姜維雍——」
她氣呼呼的走了,口中不住發出野獸的嘶吼,六十五號的大門砰了一聲嘎響,她徹底把範姜維雍甩在門外。
範姜維雍瞪著面前宛若天女散花的信件,差點沒被這些濃嗆的人工香味給嗆死,一陣亂咳。
「咳、咳、咳……臭丫頭,敢拿東西砸我,你等著遭殃吧!」他跟著下車,無視於四散一地的情書,大腳狠狠的踩過,接著,六十三號的大門呼應似的響起砰聲。
丙不其然,崔媛娜一進門,崔學橫已經凝著一張臉等著她。
「爸,干麼又用你的牛眼靚我?」
「娜娜,你交男朋友了是不是?」他一臉嚴肅的問,可心里其實緊張萬分。
「拜托,我哪有?」她覺得可笑。
「那為什麼有男生興奮的打電話來家里找你,這電話難不成不是你給的?」
「我才沒有——」
「沒有?!電話都被我接到了還說沒有。」他激動不已。
「爸,我們家的電話又不是國防機密,隨便一個人打電話去查號台要求崔學橫教授的電話,啪答啪答的電腦就會顯示了,關我屁事!」她把罪過推給父親。
「可、可是你出門穿這什麼裙子,這麼短——」
崔學橫深深覺得養女兒真辛苦,成天得害怕她被人拐騙,害怕她早早跟男人跑,害怕她受傷害,害怕……總之社會亂象橫生,養個女兒真是夠叫他提心吊膽的了。
「爸——這是制服,學生制服。」
「啊?制服……」崔學橫臉色有些怪異。
「對,制服。」崔媛娜真的快要被父親給魯死,凝著一張臉,決定早早躲回房間,省得清靜。
都是範姜維雍,只要遇上他,她就會倒楣,範姜維雍根本是男人禍水——
第三章
早春台北,藝術研究所里,崔媛娜枕著胳膊的靠在所辦公室一隅呼呼大睡,熟睡的程度宛如走入無人之境,毫不忌憚,一旁桌上還擱著大疊從圖書館里借來的書籍。
闢賢卿推門一走進來,就看見她小嘴微啟睡得牲畜無害,只差沒淌出一條經由口水淬鏈的婉蜒河流。
何其有緣,她和崔媛娜從中學開始成為同學,一起上畫室,一起沉迷看漫畫,姊妹淘的好交情一直持續到高中畢業。
而後官賢卿和崔媛娜考上一南一北的大學,距離遠了交情卻依然好得很,四年後兩人有志一同的在同個研究所踫面,這樣的機緣巧合也只能說她們兩個真的很有緣,像是注定好了似的。
至於崔媛娜的頭號敵人——範姜維雍,說也離奇,這家伙竟然高中一畢業,就申請到美國念大學,記得當時真是跌碎了不少懷春少女的玻璃心,有人心碎痛哭三天三夜無法平靜,瀕臨跳樓的崩潰邊緣,唯獨崔媛娜欣喜若狂,為此還狂歡了十天半個月以茲慶賀,就差沒有擺流水席酬謝眾神保佑。
不過也就因為範姜維雍的突然出國,得以保存兩人的性命直到今天,要不然,官賢卿真怕哪天他們一言不合,當真拿刀互砍,青梅不竹馬的兩個人就得提早去見閻王嘍!
「嗯唔……」沉睡的崔媛娜傳來幾聲囈語。
「嘖嘖,這女人就不能留點好名聲給大家探听探听嗎?虧得所上一干人把她當作夢中情人,而她大小姐竟然堂而皇之的在這里就呼呼大睡起來,分明是被豬附身了。」官賢卿走過去推推她,「娜娜,鬧水災了啦!」
「唔……誰?」崔媛娜抹抹略微濕濡的唇,轉個方向又要睡去。
「還誰,我啦誰,你昨晚是熬夜畫畫還是趕報告?欺欺,崔媛娜,快點醒來了啦,你不是說今天晚上有事?」她又推了崔媛娜一把。
原本想約她去看電影的,偏偏娜娜推說有事,既然有事還不醒來,與其不辦正事賴在這兒酣睡,還不如陪她去看電影。
「崔、媛、娜——」明白她的睡功堪稱出神入化,官賢卿只得又喊了一回。
「嗯,幾點了……」崔媛娜口吻迷蒙的問。
困,真的好困,她生性嗜睡,偏偏昨天為了一份報告,挑燈夜戰不打緊,今天還得到教授辦公室當差,是以等不及夜晚的到來,她已經精神不濟的歪倒在所辦公室,對周公的教誨慨然臣服。
「快六點了。」
「六點喔……」雙眸猛然一瞠,「啊啥?」原本還昏昏沉沉的她,一听到時間,連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數量龐大的瞌睡蟲頓時跑得不見蹤影,她口中不斷低喊嘀咕,「啊,糟了、糟了,一定又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崔媛娜的手機已經當、當、當的響了起來,只見她手忙腳亂的找不到手機,還是官賢卿睿智的撥開雜亂的桌面,在一疊資料中翻找出狂震不休的手機。
「喏,在這里,我的大小姐啊!」
崔媛娜一把抓了過來,「喂,喔!姨姨,嗯,我馬上就過去,真對不起……」只見她連番點頭道歉,「我知道,我馬上到,待會見。」
待她掛上電話,官賢卿湊過臉來,「姨姨?範姜的媽媽?她找你做啥?」好久沒從崔媛娜口中听見這個人了,是以她一臉好奇。
「別說了,衰事一樁,那個惡貫滿盈的範姜維雍回台灣了,今天晚上是他的洗塵宴,我爸爸打從一個禮拜前就對著我耳提面命,嚴格命令我非得把時間空出來不可,偏偏我還是注定要遲到挨罵了。」嘴巴忙著說話之際,雙手還馬不停蹄的收拾著她凌亂的桌面。
「哇塞,不會吧,你的天敵回台灣了!」官賢卿的眼楮瞪得啵兒亮。
她煩躁的抓抓頭發,「可不是,一听到他要回台灣,我打從前天就作惡夢,怎麼辦?我看我慘絕人寰的日子又要開始了。賢卿,麻煩你幫我把書放回去,我先走了喔!」隨即她如一陣風似的掃出,身影飛快的消逝在彼端。
「喔,你自己保重……」官賢卿目送她遠去,一坐在桌子上,啞然失笑的猛搖頭。
冤家路窄,他們從小就吵,據說是一路從美國吵回台灣,還倒楣的比鄰而居,每次斗法年幼無知的媛娜總是輸,為此她深深痛恨範姜,並且把他列為頭號必殺敵人。
好不容易十年前範姜突然決定回到美國念大學,媛娜跟他之間的仇恨才暫告鳴金收兵。